一個人連自己的師父都忘了,十五歲之前的記憶一乾二淨,怎麼會有渡劫的修為呢?
他隻能硬著頭皮道:“隻記得武功。”
值得慶幸的是,蕭韶並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說起了他所知道的。
“我的真實身份,不可使他人知曉。因此,我母親道,桃源君的徒弟將來可能會女扮男裝來掩人耳目。這樣,我既能與她完成婚約,又不必擔心被父皇指婚或和親。”
林疏:“……”
他的重點放在一件事上,這人男扮女裝,連他爹都不知道。
爹都不知道,那自己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林疏的內心平衡了許多。
然後,他道:“那這樣說來,你母親的意思是,桃源君知道你是男人。”
蕭韶道:“的確如此。”
說罷,又道:“桃源君……是隱世出塵的仙君,不會做下欺瞞之事。”
林疏想了想,覺得確實是有蹊蹺。
總不能是雙方的長輩怕孩子將來找不到對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撮合在了一起吧?
不過,他覺得,如果婚約有深意的話,遲早會水落石出,現在一個更加關鍵的問題是,自己和蕭韶到底該怎麼處理他們的關係?
他望向蕭韶,即使失明了,也要用眼睛來表達自己的真誠。
蕭韶靜了靜。
過一會兒,仿佛知道了他說的是什麼,道:“我昨夜想了許多。”
林疏:“嗯。”
“此事雖非你我所願,卻也無法變更。”蕭韶淡淡道,“你我暫且照常相處,待我回山莊,問過婚約來龍去脈,再做打算。”
林疏點了點頭。
他還以為蕭韶會被氣死,要來個什麼割袍斷義,沒想到還能保存一點搖搖欲墜的友情。
又沉默了一會兒,蕭韶問:“你還願意穿女裝麼?”
林疏不大願意。
但是他在大娘眼裡已經成了蕭韶剛流產的小娘子,怕是穿不回男裝了。
他道:“我繼續穿裙子。”
蕭韶卻問:“那你願意麼?”
林疏的手指無意識抓了抓床單,道:“不願意。”
女孩子誠然是很漂亮的,但穿裙子這種事情,他還是有點不願意的。
蕭韶“嗯”了一聲,拿起他身上的錦囊,過一會往林疏身旁放了一身衣服:“穿回來吧。”
林疏:“可以穿麼?”
蕭韶:“可以。”
雖說似乎是換了一個人,但蕭韶和大小姐給人的感覺非常相同——讓林疏覺得,既然他說了可以,那就可以。
他便換回男裝了。
換好男裝,蕭韶道:“這裡。”
他被徹底支配,坐在了一個也不知是什麼的地方。
然後,蕭韶開始梳他散下來的頭發。
梳好,簡單束了一下。
——這次是徹徹底底變回正常性彆該有的狀態了。
沒來由地,林疏忽然想起當初在外麵,自己給大小姐束發的場景,心中有些惘然。
蕭韶似乎也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道:“你……這樣也好。”
束完發,外麵雞鳴三聲,院子裡陸陸續續有了響動。
蕭韶道,我出去幫大娘,你在房裡乖乖待著。
林疏應了,待在房裡無事可做,隻能靜靜聽聽整座村子的聲音。
雞叫聲,遠處的人聲,打水聲,廚房裡拉動爐灶風箱的聲音。
隱隱約約還有蕭韶和大娘的說話聲,林疏仔細聽著,聽見蕭韶給他的男裝找了一個完美的理由。
大致是兩人行走江湖,終於體會到人心險惡,須得低調行事,女子則須更加注意。娘子打算以後在外麵時,作男子打扮,與他兄弟相稱。這幾天就嘗試一下,看看能否扮得像一些。
大娘說,小娘子那樣標致,是你有福,但世道不好的時候,扮作男子也好。
又過一會兒,飯菜做好,蕭韶來帶他去吃飯。
甫一出門,就聽見大娘拍手大讚:“好俊俏的小郎君!可不能讓彆家的丫頭們看見!”
林疏有點不好意思,隻笑了笑。
大娘仿佛寶貝自己的眼珠子一樣,招呼他坐下,又是盛飯,又是舀湯。
林疏想,多虧蕭韶帶了麵具,大娘看不清他的臉,隻當個半黑不白的烏鴉對待,表現的好了便表揚,不好就批評。
不然,若是看見這人的長相,大娘恐怕要又添一個心頭寶了。
——雖然他也沒見過蕭韶麵具下的真容,但大小姐美豔已極,表哥又那樣清俊瀟灑,蕭韶想必絕不會不好看。
大娘道:“照我看,這個扮相沒有毛病,你們喊幾聲哥哥弟弟來我聽聽。”
蕭韶道:“疏弟。”
行吧,疏妹成了疏弟。
林疏想了想自己該怎麼稱呼蕭韶——仙道中人沒有取字的傳統,隻有一個名,他便隻能依樣畫葫蘆道:“韶哥。”
大娘笑得極為變態:“妙極!”
鬨騰完一陣子,開始吃飯。蕭韶道:“我喂你。”
被喂了幾勺,林疏自覺這個動作沒有眼睛也可以完成,不好再勞煩他韶哥,便道:“我來吧。”
他韶哥就把勺子給他了。
起先,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林疏喝了幾口粥,被蕭韶和大娘分彆投喂了幾筷子青菜。
事情從他的勺子落錯位置,撞到碗壁開始。
再下一次,他的勺子直接落在了外麵,舀了一個空。
蕭韶笑了一聲。
林疏:“……”
他韶哥從他手裡把勺子拿回去了。
拿走的時候還似笑非笑說:“小瞎子。”
受到了嘲笑的林疏隻能繼續接受喂食,並對“小瞎子”悄悄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