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果子把身體往床的一邊挪了挪,拍拍被子:“我們睡覺吧。”
林疏應了一聲,解下外袍躺過去。
果子便往他這邊滾了滾,腦袋靠在他胸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林疏問:“你不是討厭男人麼?”
果子“嘁”了一下,道:“林疏也不算很討厭。”
林疏笑了笑。
果子說罷,閉上眼睛,打算睡覺了。
林疏伸手抱住果子,看著那張漂亮的小臉,感覺孩子這種東西,還是可愛的。
他和蕭韶人生的坎坷,在果子身上得到了體現。
世人大多都是相識,訂婚,結婚,有孩子,離婚。
他和蕭韶是訂婚,相識,離婚,有孩子。
胡思亂想了一番,他也閉上眼睛,嘗試入睡,然而心中有事,過了很久才睡過去,睡得也不好,亂糟糟做了許多夢,夢見許多東西,大小姐、蕭韶、果子,乃至學宮中的同窗們。
半夢半醒間,他想,自己的上輩子,原是極少發夢的。
又是一個夢做完,林疏隱隱約約覺得有人站在床邊,便睜開了眼睛。
此時,他抱著果子,果子還在熟睡著,他以一種很輕的動作抬了抬頭,往床邊看。
——便撞上了蕭韶的目光。
雖是隔著麵具,看不清他的神情,林疏卻覺得,蕭韶此時的目光,是很溫和的。
他輕輕放開果子,果子哼唧了一聲,沒有醒。
他起身下床,蕭韶已拿好了衣服,幫他穿上,又順理成章地伸手從他雙臂下繞過去,係好束帶,一係列動作輕車熟路,仿佛做過許多次——實際上也做了許多次。
林疏不禁懷疑,若有一天蕭韶不在他身邊,他還能不能維持正常的生活。
出了房間,蕭韶道:“我們到了。”
林疏:“外麵怎麼樣?”
蕭韶道:“並無異動。”
他們走出青冥洞天。
邊境上,寒風撲麵。
拒北關巍然屹立,城牆堅實,防守嚴密,固若金湯,仿佛不可撼動的巨獸。
風中遙遙傳來關內士兵操練的呼喝聲,沒有大巫,沒有北夏軍隊。
他們往前走了幾步。
就在這一刻,風雲忽變!
林疏猝然回頭,看見他們方才離開之地,猛地升起了一道濃黑的屏障!
屏障仿佛由漆黑濃霧組成,並不僅限於此處。
四麵八方,此時此刻,同時被這黑霧籠罩!
仿佛一口漆黑的鐵鍋扣住此方天地,周圍一切頓時昏暗下來。
拒北關城牆上,響起整齊快速的腳踏聲,在這種明顯反常的情況下,數千名士兵上了城牆,或持強弩,或架火炮,防備著可能到來的敵人。
氣氛如同繃緊的弓弦,天地寂靜,然後,不知是什麼方向,也許是四麵八方,突然響起一陣有規律的腳步聲。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響起。
這聲音有種幽冷的低沉,微微沙啞,帶著某種奇異的腔調。
——正是大巫的聲音。
“我向來無意與南夏為敵。”大巫語調很輕,仿佛歎息,“然而時勢所迫,不得不如此。”
城樓上的守將大聲道:“賊子,你欲何為!”
此時此刻,大巫終於現身。
誰也無法說清他是怎樣出現的,仿佛是城樓的正前方,忽然出現一行人。
四個皮膚血紅,形貌猙獰的活死人抬一方雕鏤極儘華麗的灰白色座椅,質地似乎是骨頭。
四名黑袍巫師侍立在側,座椅上那人穿一身濃紫發黑的巫袍,從林疏的角度,看不見臉。
“在下不欲何為。”大巫輕緩道:“勞煩將軍傳信錦官城……三天之內,請南夏陛下獻書於我。《寂寥》、《萬物在我》、《幻也真》、《鯨飲吞海》四本不可少,其餘,若願獻,亦可。”
將軍沒有說話,隻做了一個手勢。
悠長的號角聲自城內響了起來,其中有肅殺凜冽的音律。
這角聲的意思是,迎戰!
大巫輕輕歎一口氣。
空氣中仿佛有某種奇異的波動,林疏睜大了眼睛。
下一刻,刺耳的慘叫聲響起!
城牆之上,士兵的身體齊齊爆開!
血潑了下來,半個城牆被鮮血染紅。
“話未說全,是我的過錯。還請將軍添一句,”大巫輕輕道,“逾一天,屠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