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林疏又能說什麼呢?
他將自己的手覆上淩鳳簫的手。
淩鳳簫抬起臉看他。
眼睛好了一些,血色消退了,留下一對烏墨一樣的眼瞳。
林疏揉了揉小雞崽的頭。
淩鳳簫哼唧了幾聲,坐直身體,看樣子狀態穩定了不少。
那幾聲哼唧在林疏腦海裡自動轉化成了小雞崽的“啾啾啾啾”。
看他狀態好了不少,林疏開口道:“蕭靈陽在此處裝了‘順風耳’。”
淩鳳簫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他聽到了什麼”。
——而是問:“他哪兒來這麼大的能耐?”
林疏:“……”
他將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來。
蕭靈陽聽到的是淩鳳簫與皇後的前半段對話,主要是商議皇位的歸屬。
但要說性彆,也是模棱兩可,並沒有直言淩鳳簫其實是男身,能不能猜出,就要看蕭靈陽的腦子是否好使了。
淩鳳簫極端不滿:“終究還是讓他逃過一劫。”
林疏:“他看起來並不高興。”
淩鳳簫:“或許是對母後失望。”
林疏覺得有些道理。
一手撫養自己長大的母後,最後卻滿心裡都是淩鳳簫,蕭靈陽或許心中不大平衡。
“不過也不儘然。父皇與母後之間,必有蹊蹺。”淩鳳簫緩緩道:“若有機會,我會查清。”
林疏“嗯”了一聲。
此時,宮人陸陸續續從後殿走進來。
皇帝的遺體,總不能不處理。
一切都有條不紊進行,一個皇帝,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掀起哪怕一絲一毫的風浪,甚至最後的遺詔都被皇後輕描淡寫焚燒殆儘。
淩鳳簫問林疏蕭靈陽現在在哪裡。
林疏分了一縷神念,一直關注著蕭靈陽的舉動。
弟弟在海棠花樹下失魂落魄一番後,突然暴躁,踹了一下樹,弄了滿頭滿身的落花,清理了好一會兒才乾淨,故而更加鬨心。
然後,他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溫良恭謹地繼續跪回了大殿門口。
淩鳳簫聽完,勾唇笑了笑:“能耐了。”
又道:“背後必有人指使,意在離間他、母後與我,出去後,我盤問他。”
林疏點了點頭。
說完了這些事,淩鳳簫拉起林疏,繞到屏風後。
屏風後的香爐還在嫋嫋而燃,白煙流淌,與藥味混在一起,難以區分。
他拿了一塊燒到一半的香炭,弄熄,然後收了起來。
又裡裡外外看了一遍這座大殿,確認沒有彆的順風耳或留影珠一類物品。
前殿與後殿連接的走廊,掛滿層層輕紗,綴了小顆的明珠,風一吹,白紗就在水流一樣的白煙裡輕輕拂動。
淩鳳簫望著紗幕,對林疏輕輕道:“原以為此間事將畢,卻還要拖你在塵世多蹉跎不少時日。”
林疏說,無妨的。
又說,你還可以麼。
淩鳳簫深吸了一口氣,道:“來到人多之處,血海翻騰便愈加劇烈,宮中血氣本就濃重,以至於我神魂更加不穩。”
又道:“若非在你身邊可以暫時清淨,此刻恐怕已然入魔。”
林疏隻看著他。
小雞崽。
毛茸茸的小雞崽。
嘰嘰嘰嘰啾啾啾啾地說著一些撒嬌言語。
淩鳳簫卻仿佛看見了什麼珍奇的東西一般,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半晌,說:“這位仙君,你是不是笑了。”
林疏:“嗯?”
他笑了麼?
沒有感覺。
淩鳳簫伸手碰他的眉眼,又碰了碰嘴唇:“似乎笑了,好看……”
林疏既茫然又無辜,適當地露出一個沒有感情的劍修此時應該流露出的疑惑。
淩鳳簫和他玩了一會兒,收手,望著重重宮門,眼中有隱約的悵惘。
林疏陪他望著。
鳳凰血脈,不做人皇,就會死。
可做了人皇,他會不高興。
一時之間,他心中竟也惘然了。
過一會兒,淩鳳簫收回目光,整理好表情,冷淡道:“去收拾蕭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