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再無人說淩鳳簫是裝神弄鬼、虛張聲勢。
萬鬼的嚎哭可以是幻境,血霧也可以是障眼法,可這頭頂上懸掛著的刀尖,生死之間的直覺,是絕對做不了假的。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淩鳳簫假如要取他們的姓名,隻在頃刻之間。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修為?
看著他們的表情,林疏能想象到,這些人對於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甚至在想,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裡?
不過,沒有辦法,現在的小鳳凰就是這樣厲害。
淩鳳簫收刀歸鞘,輕描淡寫一揮袍袖。
血海之間,分開一條通路,騎兵和戰馬們的身體已經不受他們自己控製,被迫往兩邊去,形成一道寬闊的通路。
此刻,連天際都被映的殷紅,淩鳳簫一襲紅衣緩緩向前行去,走在翻湧的血海之中,仿佛是修羅鬼獄裡爬出來的邪魔,又像是自遙遠之國而來的,這漫天血海的君王。
總而言之,這一幕將長長久久地留在在場所有人心中,成為終生難忘的回憶,或終生纏繞的夢魘。
尤其,對於蕭瑄來說。
走到一半,淩鳳簫似乎有點不耐煩,不想往前走了。
——又或者,他覺得現在離林疏有點太遠了。
隻見他往前方緩緩伸出手。
大小姐纖纖的玉指,在空中虛虛一抓。
北夏軍隊最核心處蕭瑄的車輦就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飛了幾個滾兒,最後重重落在淩鳳簫眼前的地麵上。
裡麵的人沒出來,似乎是一種沉默的抵抗。
不過,沉默的抵抗,隻有在雙方實力相當的時候才有用。
隻見淩鳳簫輕輕挑了挑眉,這架結實的、黃銅烏木打製的戰輦,就向一邊緩緩傾倒。
蕭瑄和一眾衛兵連滾帶爬地從車門掉出來。
這人今天穿了杏金色的衣服,林疏遠遠瞧著,覺得像個加強版的蕭靈陽。
加強版的蕭靈陽對淩鳳簫道:“殿下!殿下有話好說!”
淩鳳簫:“嗯。”
蕭瑄:“……啊?”
淩鳳簫道:“今日商量一下議和之事?”
蕭瑄連連點頭:“是,殿下。”
“既無異議,殿下便命北夏全境投降吧。”
“好好好……”蕭瑄先是一疊聲地應著,然後猛然一個激靈,察覺到不對:“……不可!洧川一戰,我們尚未分出……”
然後,他環視四周,看著密密麻麻的刀雨下,戰戰兢兢的己方將士,“尚未分出勝負”幾個字,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太子殿下還是要些麵子的,就此投降,未免太沒有排麵——雖然他本來也已經沒什麼牌麵可言了。
蕭瑄顫顫巍巍道:“此事……太過重大,我不過是一個……監國太子,還須稟明父皇,才能……才能決斷。”
“也好。”令眾人都十分吃驚的是,淩鳳簫的態度居然很溫和。
蕭瑄大舒一口氣。
“那就請太子殿下隨我回去,做客幾日吧。”淩鳳簫淡淡道。
蕭瑄:“……”
林疏有點想笑。
事實證明,無論是蕭靈陽,還是蕭瑄,在淩鳳簫麵前,都是一樣的弱小和無助。
他繼續看蕭瑄。
蕭瑄看看自己的衛兵。
衛兵麵色衰敗。
蕭瑄看看自己的將軍。
將軍愛莫能助。
蕭瑄看看自己的幾十萬大軍。
大軍大氣不敢出。
蕭瑄隻得轉而看看淩鳳簫。
淩鳳簫輕描淡寫轉身,紅衣飄飛。
蕭瑄無助、絕望、垂頭喪氣地跟上,時不時抬頭瞅一眼淩鳳簫的背影。
衛兵們麵麵相覷,最後選擇留在原地,放棄自家的太子殿下。
淩鳳簫領著一隻半死不活的北夏太子,朝南夏這邊走來。
南夏這邊也是大氣不敢出。
走的近了,林疏看見蕭瑄期期艾艾地問淩鳳簫:“殿下,美人殿下,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殿下回頭嫣然一笑:“太子殿下,不妨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