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9464 字 5個月前

葉扶琉下樓時人是懵的。樓下把守的魏大問了幾聲,她一句都沒應。

素秋默默無語地跟出來,秦隴如臨大敵地跟隨護衛。

葉扶琉恍惚地進自家大門,腳步才停了,滿腹懷疑地問素秋。“你剛才聽著了?我不是耳鳴了?那是魏家郎君能說的話嗎?”

素秋倒是不懷疑耳鳴。一個人可能聽錯,這麼多人在場,哪能各個都聽錯?

“我聽見了。魏家郎君的病又重了罷?當眾說什麼‘私心’……”

秦隴砰地關上門,轉身忿然道,“跟身上的病有什麼關係?魏家郎君說得明明白白,他對主家有私心!這人哪,從麵相上可真看不出心裡的彎彎繞繞!主家,你以後離他遠點!”

葉扶琉嘶了聲,“他真這麼說了,當著所有人的麵!”

素秋頭皮發麻:“還當著他表弟,祁家世子的麵……”

祁世子擺明著對娘子有意。剛才的場景,如果沒有葉家人上樓幫忙,指不定得當場打起來。素秋連想都不敢再回想,也不知魏家郎君如何能八風不動地穩坐旋渦中央,就連吐出那句“私心”,聲線都如尋常那般的平和坦然。

素秋左思右想,這份“私心”其實不是無跡可尋。

“魏家郎君對娘子的心思,從前頭贈畫那回,我就隱約看出幾分……這江寧城來的祁家世子又是怎麼回事?娘子如果對他們都無意的話,最近出入家門要不要叫大管事隨身護衛著?”

葉扶琉:“讓我想想。”

她難得露出幾分躊躇思索的神色,就在自家內宅裡慢悠悠地來回地繞圈子。

素秋坐在石桌石凳邊等。秦隴去前院守著。

素秋憂心忡忡。於她來說,女兒家除了投胎那回,及笄後選中出嫁的是不是良人,是一輩子極重要的第二回投胎。素秋自己就是吃了終身托付非良人的大虧,不能忍見正當盛放年紀的葉扶琉吃同樣的虧,越想越焦灼。

“江寧城來的祁世子,雖說是國公府邸出身的貴人,按理說咱們算是高攀了,但我聽他說話……總覺得有點……”

“誰想他了?”葉扶琉不回頭地擺擺手,“讓我靜靜。我再想想。”

不花費心思想祁世子,那此刻在庭院裡來回兜圈、費心想的,就隻能是魏家郎君了。

素秋對隔壁這位深居簡出的魏家郎君印象其實不錯。多錢少事,時常照顧葉家生意,做鄰居那是沒的說。

但同樣的人,如果從“寡言少語好鄰居”的位置換去“對娘子有意的臭男人”的位子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著葉扶琉轉到了第三圈,素秋擔憂地提醒:

“魏郎君眼下病著,沒什麼好說的。但撐立門戶的男丁,總不能一輩子在家宅裡養病吧。俗話說坐吃山空,還得有個正經營生的好。記得娘子說過,他家不是鹽商,從前做的是什麼‘無本生意’?娘子細說說看,何等的生意無需本錢?”

葉扶琉:“哦,他家從前是北邊占山

翦徑的大山匪。如今金盆洗手了。”

素秋大受震撼,蹭一下原地起身,聲音都劈了,“山匪!!”

葉扶琉瞅瞅神色驚恐的素秋,走近石桌按她的肩膀坐下,自己跟著麵對麵坐下,斟酌著說了句心底實話。

“跟你說句正經的,素秋。就是因為魏家從前是山匪出身,我才覺得……挺好的。跟葉家般配。門當戶對。”

素秋:“……”

素秋才從“占山翦徑的大山匪”裡回過神來,又被“門當戶對”四個字給震懵了。

她吃驚地抬手去摸葉扶琉的額頭:“娘子,你要不要回去歇歇?歇好了再仔細想想。醒醒神,慢點說話。”

葉扶琉看看左右。家裡清淨有個好處,二門一關,說話不必顧忌什麼。

她拉住素秋的手,“素秋,關於葉家的生意行當,有件事想和你說很久了。之前幾次想和你拜姊妹,你都不肯。這樁事又要緊,便始終壓在心裡頭沒有說與你。但我今天覺得,還是得跟你說。否則你日後必定會時刻提心擔憂我,我心不安。”

夏日陽光燦爛,微風吹過庭院。

葉扶琉附耳過去,靠近素秋身側,壓低聲音嘀咕了幾句。

素秋聽著聽著,一雙美眸震撼地越睜越大。

“你是說……”她顫聲道,“我們葉家這幾年的古董家私行當,都、都做的是無本生意……”

“噓。”削蔥色指尖壓著自己粉嘟嘟的唇,葉扶琉提醒她小聲點。

“我們葉家的古董倒賣行當是無本生意,隔壁魏家的山匪行當也是無本生意。兩家無本生意湊在一處,你不提防我,我不嫌棄你,門當戶對。因此我才覺得兩家般配。”

素秋閉眼,睜眼,深呼吸,受不了,起身原地兜圈兒。

繞著院子兜了仨圈,終於把腦子裡轉不過來的這個彎兒給費勁地轉過來了,艱難地說了句,“如此說來……確實般配。”

“就是吧。”葉扶琉一拍手,滿意地說,“我跟你如此說完,你是不是沒剛才那麼憂慮了?我做生意幾年了,各色人等都見識過,隔壁魏郎君是走過大風大浪的人,我覺得他人不錯。”

素秋仔細思考了一回,還是憂慮。這回換成另一個方向的憂慮。

她壓低嗓音勸誡,“所以娘子覺得兩家家世般配,魏郎君人不錯,堪為良人,足以托付終身?娘子聽我一言,托付終身四個字,托付的可是一輩子!魏郎君就算人不錯,他身子骨病歪歪的,萬一病始終不好,又或許落下什麼後遺之症……”

葉扶琉抬手攔住,“彆!彆想太多。”

視線瞥過院牆對麵無人安靜的木樓,她湊近些,悄聲又說了句實話。

“我是葉家生意當家的那個。一來,家裡長輩原本就沒有打算把我‘托付出去’,一直都打算招贅來著。二來,人一輩子那麼長,哪能做太長遠的打算?眼下我覺得魏郎君人不錯。他身上的病,我們儘力救治便是。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素秋嘀咕道,“不

管後麵如何,總要魏郎君的病先好了再說其他的。病治不好,如何談得將來?”

葉扶琉裝作沒聽見,眼珠烏溜溜一轉,話鋒一轉,

“說起來,素秋阿姊,這幾年你都跟著葉家四處走動,莫要被我耽擱了良緣。最近可有中意的人選?如果有走得近的……”

素秋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抬手拍了葉扶琉一下。

“我說你兩句,你倒反過來說我了?鄰居李家王家的幾位娘子都碎嘴,輕易不好搭話,隻有隔壁魏大是個直腸直肚的性子,碰麵時偶爾說兩句閒話,如此罷了。你也知道我從前什麼樣子。這輩子我隻要平淡安穩,再不奢求什麼良人了。”

葉扶琉若有所思地看著素秋起身,背影匆匆去了屋裡。

又抬起頭,睨了眼隔壁。

一大群灰白毛色鴿子呼啦啦飛過庭院,鴿哨悠揚,劃破天際。

身材修長的郎君站在木樓高處,垂眸扶欄凝望,沉靜眸光勝過千言萬語。

葉扶琉的唇角微微往上翹了翹。裝作沒注意到木樓那邊的動靜,起身去廚房抓了把小米,往庭院裡一灑。

半空回旋飛翔的大群信鴿登時全部被米粒吸引下來,灰白鴿子撲棱棱落了滿地,咕咕咕地響徹庭院。

葉扶琉攏著裙擺穿梭在滿地撲騰的鴿子堆裡,慢悠悠在院子裡來回踱了幾圈,偶爾彎腰摸摸鴿子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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