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江寧杏花樓if線·番外四(2 / 2)

招搖過境 香草芋圓 12069 字 4個月前

清晨時分,濃鬱茶香盈

滿庭院。葉扶琉還沒起身就先聳了聳小巧的鼻子,順著那股清香一路摸來。

親兵早早地灑掃好了庭院,魏桓坐在長簷下準備,抬手往對麵示意,“先坐下,片刻便好。”

當著葉扶琉的麵,魏桓先自己喝一口茶,把桌上擺放的朝食糕點挨個夾一筷吃了,又喝了兩口清粥。

葉扶琉掩著嗬欠,慢吞吞地舀半碗粥,開始吃用朝食。

兩人在映亮庭院的晨光裡閒談。

魏桓指著一盤雪白色的糕點說,“江南出名的江家米糕,嘗嘗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葉扶琉瞥了眼對麵的人,沒動筷。魏桓拿切橙子的小銀刀切下小塊米糕,自己先吃一口,把其餘大半塊遞過去。

葉扶琉這才接下,咬一小口,眼睛立刻愜意地彎起,“好吃。江家鋪子我聽過的,據說擅長做涼糕?”

“對,江家最擅長做芙蓉涼糕,隻五六七三個月開張。其餘不開張的日子賣米糕。排隊的人不少,須得早起才能買到。”

葉扶琉有滋有味地吃米糕。

用完米糕,喝半碗紅棗赤豆小米粥,她撐得不行,捧著茶盞喝茶消食。

魏桓吃用得慢,葉扶琉這邊放筷,他還在慢慢地吃。

葉扶琉瞧著有趣,“你這人吃飯好慢呀。北邊的郎君吃用東西都像你這麼慢麼?米糕甜滋滋的,入口細膩,怎麼你吃著吃著還皺起眉頭來了?”

魏桓連米糕一塊都未用完,入口感覺不到細膩香甜,隻覺得喉嚨刺痛,如嚼甘蔗渣滓。他皺了下眉,放下長筷開始喝茶。嘴裡隻說,“病中無甚胃口。”

葉扶琉這兩日旁觀瞧著,感覺不太對勁,勸了句,“吃用得太少了。我看你人像比初見時瘦了些。”

魏桓把糕點碟子往前推了推,“你喜歡便多吃用些。”

葉扶琉確實喜歡江南小食。喝半盞茶,腸胃緩了緩,繼續吃江家米糕。

魏桓喝茶作陪,偶爾閒聊幾句。兩日吃喝下來,葉扶琉的飲食習慣被他看在眼裡,閒聊時狀似無意地提起,

“秦娘子,你是京城人氏,口味卻像江南本地人。”

葉扶琉:“……?”筷子停住一瞬。

好吃好喝地供了兩天,原來在這兒挖坑等著她呢。

葉扶琉不慌不忙地揉幾下眼角,硬揉出一片朦朧淚花,噙著淚花繼續吃米糕:“沒辦法,被賣到江南多年,口音未改,胃口卻被養成了江南腸胃,吃用不得北方的大魚大肉了。”

魏桓隻笑。

對著對麵眉眼姣美、瞧著像是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小娘子,嗓音溫和下去。“我是江南人。”

“嗯?”

葉扶琉再度停筷,望向對麵的郎君,迷惑地眨了下眼。

這位不是京城裡的官兒,天子國舅嗎?怎麼又成江南人了。

“我祖籍江縣。在江南長到八歲才被帶去京城。”

葉扶琉沒應聲。

烏亮的眼睛往對麵郎君身上轉了一圈,什麼都沒說,又低頭

咬了口米糕。

魏桓看在眼裡,失笑,“句句屬實,沒騙你。”

葉扶琉三兩口把第三塊米糕掃空,拿帕子擦淨嘴,烏溜溜的眼睛又瞥他一眼,依舊沒說什麼,起身道,“謝魏郎君的朝食。”

走出兩步,回身問,“昨夜院子裡又鬨鬼,許多人瞧見了陷坑。魏郎君還堅持不搬?萬一被厲鬼拖去地下吃了呢?”

魏桓給自己杯盞裡悠然添水,“不搬。我與此處厲鬼無冤無仇,它吃我作甚。”

葉扶琉在庭院裡來來回回地走,難得有些煩惱。這位還真是油鹽不進呐。

好在一個關鍵的日子就在眼前。

“現今已經是月底。說起來,魏郎君,清明祭祖的日子可沒幾日了。”

魏桓點點頭,“清明前兩日,必然要啟程去江縣祭祖。”

葉扶琉愉悅起來,“那就好。”

主院裡人太多。禁軍出身的魏家親兵身體強健,千裡趕路的疲乏歇一晚就養足了,夜裡開始精神抖擻地值夜。

錯過頭一夜的大好機會,之後兩個夜裡,她出來挖坑都不怎麼順當,這位魏郎君又是個不怕鬼的,死活不肯挪窩。

好在原本的祁氏家仆都被魏家人集中看守。於她來說,最好的安排當然是按兵不動,等到清明前夕,坐等魏家人自行離去的好。

葉扶琉拿定了主意,登時輕鬆下來,整天無事便過來吃吃喝喝,閒聊兩句。

拋開官兒身份,這位魏郎君人相當不錯。並無尋常官兒身上盛氣淩人的態度,說話溫和有條理,人又不多事。

這兩天他身子不太舒坦,便屏退其他人,獨自拿一卷書坐在古樸庭院裡,時而寫寫畫畫,半日都靜悄悄的。

葉扶琉閒來無事,便時常在主院裡四下裡溜達,各處摸摸看看,根據前幾夜的探坑情況,揣摩漢磚在地下的分布走向。

有時候走著走著,耳邊腳步回響,她突然懷疑偌大的院子裡是不是隻剩自己一個,猛一回身,越過草木蔥蘢的庭院,那道修長的身影依舊坐在廊下。

那種感覺像什麼呢?

有點像她從前在錢塘後山的葉家大宅裡。大兄和二兄早早地自立門戶,偌大的祖宅裡隻有師父和三兄,師父年紀大了,三兄喜靜,她在形製古樸的大宅裡快活地奔跑,四處尋找師父和三兄的蹤跡。

三兄容易尋得很,多半藏身在後山的兩畝梅花林裡,早上拿一本書進去,坐在喜愛的梅樹下,到傍都不挪動窩。

師父狡兔三窟,比三兄難找。但等她熟悉了師父分布在各個院子的眾多去處後,其實也並不怎麼難找。

她時常躡手躡腳地去尋人,走到背後了還沒被發覺,她便時常起壞心思,悄悄把風吹得冰涼的手往他們的脖頸裡一塞,或者往後背上重重一趴,快活地大笑,“猜猜我是誰!”

現今清涼山腳下的這座庭院,當然不是錢塘山中的葉家庭院。草木疏落的古樸院落形製也和葉家大宅絕不相同。廊下坐著養病的年輕郎君當然更不是葉家

人。

但不知怎麼的,古樸安寧的景致和廊下安穩握卷的人,帶給她某種隱約熟悉的感覺。

北邊來的這位魏國舅,骨子裡的脾氣是不是像表麵顯露得那麼好?被嚇到了會不會當場大怒?

她無聲無息地繞著院牆走過半圈,步履一轉,直奔廊下方向而去。

長廊木板太舊。直接踩上木板,踩得重了,走得急了,便容易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但葉扶琉有經驗。

之前夜裡幾次走過廊下木板,腳下穿的是適合探路的軟底鞋,俱都無聲無息的順利通過。

眼下是白天,腳下踩一尺高的厚底鞋,她便走得更慢。

庭院道路兩邊栽種的迎春花已經盛開了。花兒吸引蜂鳥蝴蝶,黃燦燦的熱鬨春意更顯得庭院幽靜。廊下的郎君坐在原處,掩卷沉思,人許久未動。

便在這片靜悄悄的春光裡,他的肩頭被人毫無預兆重重拍了一下,清脆的小娘子嗓音笑吟吟道,“魏郎君,回神了。”

盯著遠處的迎春花沉思的郎君被從思緒中抽離,轉身回望,嗓音還是慣常的沉穩無波。

“秦娘子找我?”

葉扶琉有些失望,“你怎麼都不會被嚇到的?我家——”

我家三兄每次都會驚得跳起來,氣得扔了書邊喊邊追……

後麵半截不適合說,她遺憾地閉了嘴。

但魏桓聽到“我家”兩個字,已經猜出七分後續。

“秦娘子在家裡時,也時常這麼嚇唬家裡人?”他的聲線平緩如常,眼睛裡卻帶出點不明顯的笑意。“走路輕捷,來去無聲。如果家人膽子小,確實很容易被嚇到。”

葉扶琉擺擺手,“嚇不到你。走了。”

快走出十來步,即將跨入西院窄門的前夕,她在門邊毫無預兆地停步側身,往來處望去。

魏桓坐在廊下,手裡依舊握著書卷,卻沒有繼續看書,也沒有望著庭院裡熱熱鬨鬨的迎春花出神。

他的目光遠遠地追隨過來。

葉扶琉這邊突然停步回望,兩邊的視線驟然迎上,雙方都是毫無準備,同時一怔。

意外歸意外,葉扶琉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筆直迎上。

魏桓隻怔了片刻,旋即恢複鎮定,衝她微微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