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鮮餅、豆沙方糕(2 / 2)

這話誰能信呢?

如今五石散被禁,據說私底下已被炒到天價,誰會隨意丟棄?

這話聽起來簡直比在國庫門口撿銀子還要荒唐。

謝鈺點頭應了,又聽他話裡有話,“多事之秋,難不成還有彆的案子?”

食肆中人來人往,那烤胡餅的爐、蒸包子的屜、煮麵的鍋就沒個清閒,前頭的剛端出去,後麵又忙續上。

天氣還有些冷,那些燒火烹飪的夥計卻都打了赤膊,熱汗將他們結實的肌肉塗抹得油亮亮,往來不少女郎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氤氳的水汽翻滾著從食肆的門窗內湧出,無聲而迅速地盤踞了半條街,遠遠望去,恍如仙境。

謝顯父子便從這仙境中走來,發梢衣角都染了淡淡煙火氣。

謝顯甩袖揮去眼前水霧,“前幾日你不在京城不知道,梁州出了件駭人聽聞的怪事……”

大約半年前,梁州一位故去的鄉紳被人挖墳掘墓,屍體懸掛在城外大樹上,還掛了一道鮮血書就的白幡,上書【背信棄義,豬狗不如】。

當地官府十分震驚,奈何查了近兩個月還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層層上報,這才到了開封府。

折子一上,滿朝嘩然,陛下當即下旨徹查。

謝鈺驚訝道:“竟有此事?”

謝顯點頭,“不錯。”

那位鄉紳並非尋常百姓,生前曾官至一地知府,是可以參加宮宴的品階。前些年告老還鄉,據說多行善事名望很不錯,如今卻突遭此劫,眾朝臣無不駭然。

若不查個水落石出,陛下的顏麵,朝廷的顏麵,官員的顏麵,又將置於何地?

在開封府門口分彆時,謝顯看著兒子道:“若公務繁忙,不家去也罷了,隻千萬照顧好自己。回頭我叫人給你送些愛吃的糟鵝來,晚上就著吃杯玉沁酒,睡得香些。”

謝鈺正暗自感動,卻見他摸著臉,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快活道:“睡得香甜,不易滋生細紋。”

謝鈺:“……”

又聽謝顯不死心地來了句,“方才那姑娘……”

謝鈺沒好氣道:“嫌犯!”

謝顯點頭,“嫌犯也無嗯?嫌犯?!”

開封府衙門眾多,占地頗廣,大致可分為中部和東西跨院群。其中西跨院群為通判、判官等文官日常起居辦公之場所,東跨院群則為以謝鈺為首的武官所用,斜後方連著大牢。

中軸線一溜兒乃審案、會客、存放卷宗文檔之用,兼有開封府自己的醫館藥房和夥房。

霍平剛帶人抄了地下賭場回來,將一乾人員都用麻繩綁了幾串,將個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謝鈺略問了幾句,便去見塗爻去了。

聽他說完詳情,塗爻也有些意外,“照你這麼說,那位馬姑娘果然是個人才。”

任如此人才流落民間,豈不可惜?

謝鈺點頭,“是。”

塗爻叫他坐下,將手邊一盤點心推過去,“你嬸母方才做了送來的,還熱著,嘗嘗。”

謝鈺一瞧,正是嬸嬸拿手的三鮮餅和豆沙方糕,笑了笑,果然去銅盆裡洗了一回手,這才坐下來吃。

三鮮餅是以豬油揉的酥皮裡裹了細肉、火腿和鮮蝦仁,烤製後外皮金黃酥脆,油汪汪的透著亮,內裡卻是鹹香怡人,美而不膩。

這點心是葷的,又隻有嬰孩拳頭大小,兩口一個,不會弄臟衣服,辦公時用來墊饑最合適不過。

而那豆沙方糕則是精豆沙扣在糯米粉裡,用模具壓成玲瓏可愛的方形,蒸熟後外皮隱隱透出裡麵的色彩,合著模具的紋路,十分美麗。

方糕的味道淡雅卻醇厚,乍一吃,似乎說不出什麼過人之處,但卻意外回味悠長,唇齒留香,叫人忍不住想一吃再吃。

謝鈺慢慢吃了幾塊點心,又用了一碗八珍茶,就聽對麵塗爻說:“我見你似有未儘之意,還有什麼話,儘管說來。”

謝鈺也知道瞞不過他,略一沉吟,便道:“五石散的事,或許徐朗並未說謊。”

塗爻亦是這樣想,不然不可能一點兒都審不出來。

“你可有線索?”

謝鈺拿過手巾,慢條斯理擦了指尖,“我懷疑一個人。”

塗爻一怔,聞弦知意,“那位馬姑娘?”

謝鈺道:“徐茂才是個官迷,他的話不足信,但徐朗是個蠢貨,身邊的人也無甚城府,又一早被隔開問話,不可能事先串供……”

所以,他們說的應該是真的。

徐朗在外跋扈,對著開封府卻沒堅持多久,壓根兒不必用刑,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個乾淨。

他曾在三年前吸食五石散,後被徐茂才發現,一怒之下打個半死不說,還尋由頭將暗中製作五石散的一家道觀剿滅,並順勢將道觀聚斂的錢財收入私囊。

沒了來路,又被狠狠管束一番的徐朗著實安分了兩年。

可就在大約一個月前,他竟無意中撿到一包五石散!

吸食過的人弄不到也就罷了,可一旦碰到,身體就會自動回憶起曾經那種癲狂迷離飄飄欲仙的感覺……

“徐朗日常去處皆有跡可循,最近並未接觸可疑之人,我之前曾問過徐茂才,這半年間,徐府裡隻來過馬冰一個生人。”

徐朗複吸五石散不奇怪,徐府來了大夫不奇怪,但恰恰那大夫來了之後,徐朗“撿到”五石散,難道不值得細究麼?

大夫,恰恰就是會製作五石散的人群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