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糟鵝(2 / 2)

這怕什麼呢!

本朝鼓勵改嫁,便是宮廷豪門亦有許多二嫁、三嫁女,皇上後宮中還有兩位娘娘之前是嫁過人的哩!

李青禾就是其中一位。

他今年三十二歲,之前曾有過一任妻子,不過在他外出求學期間病逝,之後便一直沒有續弦。

今日他出來文會,還沒進門就被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攔下,“老爺且慢。”

“作甚?”朗朗乾坤,又在天子腳下,李青禾倒也不怕他們使壞。

“老爺莫怕,莫怕,”一個穿著皂色錦袍的胖子站起來,一邊擦著汗一邊陪笑道,“敢問這位老爺貴庚,可有妻室?”

他在這附近的酒樓一連蹲守許多日,相看了許多學子都不中意,要麼老,要麼蠢,哪裡配得上他的掌珠?

倒是這位看著年輕些,不過而立之年,更難得濃眉大眼氣度非凡。

李青禾瞬間明白了他們的來意,也不扭捏,“三十有二,昔年曾在老家成過親。”

那胖子立刻苦了臉,果然!

誰知他還沒來得及沮喪,就聽對方話鋒一轉,“奈何內子紅顏薄命,婚後不久便病故了,我勤於學業,並未再娶。”

嗯?!

那胖子頓時歡喜無限起來,當即紅光滿麵心花怒放道:“極好,極好!啊不,節哀節哀,這個,小人黃友田,是江南的綢緞商,不敢說富比石崇,也算薄有資產……如今家中有個女孩兒,不敢說花容月貌,也是清秀佳人,又精通數術,著實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不巧三年前沒了夫婿,正欲再續佳緣!”

李青禾聽他這樣說,十分心動,隻是看對方胖耳大腮蒜頭鼻,難免擔憂那女郎肖父……

黃友田是做慣買賣的,最擅察言觀色,見李青禾沒有立刻答應下來,忙道:“若郎君有意,不若擇日一見?”

大祿本就不重男女大防,婚配過的男女更不在意這些,婚前見麵並不稀奇。

見他聞弦而知雅意,李青禾心中熨帖,當即借坡下驢,“如此甚好,隻是要勞動小姐。”

黃友田連道不敢,心說我們一家子老少都巴巴兒從江南來了,如今八字有一撇,也不差這點勞動。

兩邊商議已定,又約好明日還在這裡見麵,這才心滿意足地散了。

若聯姻,自然是官宦人家為上,但李青禾也知自己才學有限,不過二甲中段之流,一等一的官宦人家難免高攀不上。況且那些大家族大多彼此聯姻,怕不是尚在娘胎就指腹為婚,哪裡輪得到他?

而尋常門戶又不能為他提供足夠的助力,思來想去,倒是這等豪商又有財力,又天生敬重自己這種讀書人,不失為上上之選。

這邊李青禾才與黃友田道彆,樓上早就有熟絡的學子大笑起來,朝他拱手賀道:“恭喜恭喜!當真是人生大喜!”

“到時我是一定要去討杯喜酒吃吃的。”

李青禾笑著還禮,“同喜同喜。”

眾人又嬉笑一回,說了許多正經不正經的玩笑話,這才分彆落座。

一時叫了茶水點心,又有歌姬抱著琵琶過來湊趣,眾人湊了三分銀子,略點了兩首曲子,便說些風土人情和時事,間或做幾首詩來,好不熱鬨。

“對了,”李青禾的一個同鄉忽道,“你可認識一個叫關清關伯明的?”

李青禾一怔,略一思索,“可是咱們台州府的那個關家?我倒是聽過,也有過數麵之緣,隻是並不熟絡。”

那人道:“其實我也不曉得是不是那個關家,隻是方才在牆上看見一首極好的絕句,讚賞不已,一看落款,竟是關清,想著若是同鄉,不如親近一番。”

他們今日是進士,明日就是官員,而在官場之上,同籍和同科就是天然一段同盟,自然不能錯過。

李青禾大笑搖頭,“若是這般,那就錯啦,必然不是他。”

此言一出,同桌眾人紛紛發問,“何出此言?”

李青禾將杯中酒液一飲而儘,“我雖與他不熟,卻也聽過不少趣事,那關伯明家中豪富,隻是不大是讀書的料,這麼多年下來,也隻中了個秀才罷了。我也曾看過他的文章,當真七竅隻通了六竅!”

剩下的,可不就是一竅不通!

眾人會意,哄堂大笑起來。

若是這麼著,那可能真的認錯人了。

試想一個連秀才都考得如此艱難的,又怎會做出那般驚才絕豔的詩句?

想來天下如此之大,縱有同名同姓者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