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肉粥(2 / 2)

他們肯定很感動吧!

謝鈺本能地覺得這話似乎有哪裡不對,可一時之間,卻又說不出究竟哪兒不對。

不等他細想,馬冰就打開了那隻小罐子,奇異的香味立刻從罐子口擠出來。

這下不光那大黑馬,就連謝鈺等人的坐騎也跟著躁動起來,那隻原本平平無奇的小陶罐仿佛帶了致命誘惑。

喂!竟然淌哈喇子了!

馬冰抖出幾粒喂給大黑馬,輕輕拍著馬兒的大腦袋,“吃吧吃吧。”

其他的馬就很饞!

大黑馬的長臉上流露出警惕,粗壯的後腿蠢蠢欲動,似乎準備好了隨時給誰來一記撩蹶子。

謝鈺低頭看自己的馬,後者眼中竟罕見地帶了點委屈。

我可是禦馬來著哎,想吃什麼卻吃不到,像話嗎?

謝鈺:“……”

路過昨日那家酒樓時,馬冰下意識狠瞧了幾眼,還真就瞥見了裝扮一新的李青禾。

呦,看上去很重視嘛。

卻說這日一早,李青禾就收拾齊整,準備與黃家父女見麵。

雖說都是各取所需,但他也不願頭一回就落了下乘,故而從自己帶的衣裳中挑出最好的一套穿上,又去街上配了時興的帽子和折扇,一色收拾得齊整。

很快到了約定的時間,黃友田果然帶著黃小姐來了,身後烏壓壓跟著一大群仆從。

人的容貌氣度三分靠天生,七分靠後養,哪怕你本該有十分容貌,若一味搓磨,也隻得三分。

那黃菇娘一看便是嬌養長大的,從頭到腳都透著精細。

她是典型的江南小巧女子,穿著今春剛出的煙雲紗,行走間香雲翩然,抬手露出一小截雪白酥臂,羞煞春雪;手持蘇繡菱花扇,襯著兩丸水汪杏眼,壓倒秋水。

李青禾與她相互見了禮,四目相對間已有十分願意沁上心頭。

兩邊略說了一回話,彼此眉眼交纏,分外歡喜。

那黃姑娘見李青禾儀表堂堂,前途無量,自覺終身有靠;

而李青禾念她容顏嬌美,腰纏萬貫,可為助力……

看著他們的眉眼官司,黃有田老懷大慰,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又問李青禾什麼時候辦喜事。

李青禾也不扭捏,“婚姻大事不同兒戲,還需等我手書一封與父母親說個分明,勞他們儘快趕來,待殿試結束放榜後來個雙喜臨門,如何?”

如今殿試未開,但他再怎麼落魄也能混個進士出身,黃家父女一聽,果然大喜。

於是李青禾當場揮毫潑墨寫了一封家書,此時更不吝嗇銀錢,花高價找了個穩妥人快馬送回老家去。

見他這樣有誠意,黃家人越發歡喜,又交換庚帖,著人立刻掐算一回,竟是個上上姻緣。

稍後兩邊一並用飯,不免交談幾句,越發中意。

這一個鰥夫,一個寡婦,又都是這樣的年紀和心思,曠得久了,難免心思浮動,眉來眼去間恨不得立時拜堂做了夫妻才好。

分彆時,黃家小娘子與李青禾著實戀戀不舍,想到來日方長才好了些。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李青禾隻覺得自己不過二甲中遊之流,如今給這喜事一激,或許能在二甲中名列前茅也未可知。

他一時興頭上來,便向店家討了紙筆,也欲在這酒樓的牆上書寫一番。

因歡喜無限,果然才思敏捷一揮而就,李青禾自己端詳了一回,就覺得情好意好,就連字寫得也好,不覺十分得意。

也不知怎麼著又想起來之前同伴說的關清。

如無意外,不久之後他們就要入朝為官了,難得的同鄉同科之誼,不加利用著實可惜。

主意已定,李青禾就去輾轉打聽,結果卻是關清下榻在一處極不起眼的小客棧。

單看那詩,恐怕這關清的才學也不輸自己什麼,李青禾又去街上買了四色點心,這才拎著去敲門。

“誰?”

裡麵有人問。

李青禾隔著門行了一禮,“台州府舉人李青禾,特來拜會。”

報了名諱之後,門吱呀一聲開了。

“兄台找誰?”

那人問。

他一身灰色長衫,看起來並無過人之處,隻是眉宇深刻,顯得比一般人更加堅毅。

這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李青禾非常確定自己從未見過。

而且之前自己以為的那個關清身家巨富,外出絕不會如此低調,也更不會住在下房,穿這樣樸素的棉布長衫,

或許真的隻是同名而已。

李青禾回過神來,朝他拱了拱手,“兄長可是關清?無意中拜讀了兄長的大作,十分欽佩,特來拜會。”

關清的神色柔軟了些,卻並沒有一般人受到追捧時的飄飄然,“不過一時拙作,當不得李兄如此謬讚。”

又請李青禾進門喝茶。

李青禾落座之後略打量了屋子,發現十分簡樸,仿佛像個苦行僧似的。

讀書人走到他們這一步,其實已經不缺錢了。

隻要中了舉人,朝廷每月都會發放貼補銀兩,去到各處,也有官府指定的驛所免費住宿,若實在缺銀子,給人去做館也大把的人搶著要……

就連李青禾這等不大擅長享樂的人,幾年下來,也學得有些講究了。

可眼前這裡關兄,屋子裡簡直像個山洞一般冷清。

關清帝去倒了杯茶,“無甚好茶,怠慢了。”

“無妨無妨,原是我貿然登門,攪了兄長清淨。”

李青禾忙起身去接,卻愕然發現對方手上遍布傷痕,還有幾處老繭,實在不像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