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必再提(2 / 2)

外人總覺得這不過是小孩子一時戲言,就連舅舅也未曾放在心上,不過一笑置之。

但寧德長公主和謝顯卻很認真,甚至親自入宮請了旨意,允許謝鈺自行婚配。

當時寧德長公主對他們爺倆是這麼說的:“以如今咱們的榮光,何須什麼高門大戶、門當戶對錦上添花?拉攏那許多有權有勢的姻親作甚,謀朝篡/位嗎?”

與其讓宮裡宮外都不痛快,倒不如遂了兒子的心願,痛痛快快活一遭,也不枉此生。

“好吧,”寧德長公主拉著自家駙馬的手,絲毫不避諱麵前的兒子,“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些。”

“一些?”謝鈺不解。

說都說了,為何藏一半?

寧德長公主笑而不語,謝顯笑著接道:“你既宣稱自己是大人,總要出點力吧?我同你母親起個頭,剩下的,自己查去吧。”

謝鈺:“……”

這真是親爹?

寧德長公主拍了拍駙馬的手,伸手虛虛指了指兒子的胸口,“因為人都有私心,任何話一旦從旁人嘴裡說出來,就不再是事實,況且……有的話,以我的立場,實在不便宣之於口。”

不便宣之於口……

謝鈺一淩,莫非此事關乎皇室辛秘?

寧德長公主沒有過多解釋,隻是幽幽道:“先帝在時正逢天下大亂,邊境戰火頻燃,若說大事,哪一年沒有五七件?可你若問涼州,那期間稱得上驚天動地的大事的,也不過一戰而已。”

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悠遠,視線越過幔帳,飛過牆頭,似乎已經穿透看不見的虛空,望向遙遠的過去。

“當年扶風城破,大將軍雁雄奉命奪城,一戰成名,封武威侯。後來,武威伯向北推動戰線,駐守涼州城,這一守就是九年。

天武二十一年,北方月氏犯邊,武威伯率眾抵抗,連續數次擊退入侵,震驚朝野,民間無數人為他立生祠……

天武二十四年,月氏新單於突然聯合八部卷土重來,武威伯奮力殺敵,一打就是兩三年,奈何多線作戰傷亡慘重,不得不向朝廷請求援軍……”

說到這裡,寧德長公主忽然停住了。

謝鈺不由得追問:“那後來呢?”

謝顯接道:“奈何援軍遲遲未到,非但如此,本該撥過來的軍餉和糧草也一拖再拖……”

當時最靠近涼州地界的還有另一支兵馬,軍中大帥便是裴戎。

他曾多次八百裡加急請求支援,但朝廷多次未加理睬,最後甚至特意強調不許妄動。

後來朝廷上就吵開了鍋,其他地方的武將也有唇亡齒寒之感,紛紛上書請戰。

等裴戎終於收到調令奔赴涼州城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依然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涼州城必然要丟了,因為雁家軍無論兵力還是後援都遠遠比不過早有準備的敵軍,但他們付出了幾乎全軍覆沒的代價後,守住了。

謝顯說得很簡單,短短幾句就勾勒出當年之事,但謝鈺的心中卻翻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難怪《年記》和相關資料文獻中都查不到那幾年的事,原來此戰並非天災,而是**!

可是為什麼?

朝廷明知雁家軍苦苦支撐,又為何遲遲不派援軍,甚至連軍餉和糧草都耽擱了?

謝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剩下的,你自己去查吧。”

或許真相會顛覆你一直以來的認知,但……所謂成長,所謂大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次日離開家時,謝鈺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天聽到的故事。

昨夜他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但同時也冒出來更多疑問。

當年的事真的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但……那又怎樣呢?

“咦,謝子質!”謝鈺正出神,後麵突然炸開一道粗嗓門,緊接著一人一馬轟隆隆殺過來,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拍在他肩頭。

早在聽到喊聲時,謝鈺就分出來人身份。

“裴將軍。”

裴戎如今是殿前指揮使,但他對這個職位相當不滿,幾次三番都上書請求離京戍邊,奈何都被打回來。

私底下,熟悉的人還是會叫他裴將軍,他也最愛這個稱呼。

看著他眼中的血絲,裴戎胡子拉碴的臉上露出大笑,擠眉弄眼道:“怎麼,昨晚做什麼了,折騰得覺都不睡了?”

常年征戰的將士什麼都好,唯獨有一點,說話葷素不忌,著實讓人無力招架。

謝鈺無奈道:“將軍慎言,我尚未娶親,何來折騰一”

裴戎哈哈大笑,“你小子老大不小,也該成親啦,老夫在你這麼大的時候,老大都能舉得動長弓了!”

謝鈺失笑,抱拳拱手,“將軍威武,佩服,佩服。”

裴戎說得心滿意足,一拍腦瓜,“對了,差點忘了正事。”

一聽是正事,謝鈺也跟著收斂笑容,嚴肅起來,“將軍請講。”

“嘿嘿,”裴戎搓著大手,努力壓低仍舊不低的聲音,神秘兮兮道,“就是你們開封府那位馬姑娘啊,她幾歲了,定親沒有?”

難得從孩子堆兒裡跳出來一個合適的,不趕緊配上可惜了。

謝鈺挑了挑眉毛,“此話將軍以後不必再提。”

“為啥?”裴戎毛茸茸的老臉上滿是茫然。

咋不讓提嘛!

謝鈺突然輕笑一聲,雙腿一夾馬腹,丟下一句話策馬揚鞭而去。

“因為,我也是個男人。”

裴戎給他嗆了一鼻子灰,兀自站在原地嘟囔,“什麼話嘛,你是不是男人跟老子有什麼……哎呀!”

他突然明白過來,狠狠一拍大腿,懊惱道:“遲了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