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2 / 2)

甚至自己離開福雲寺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麼?

怎麼就這麼會兒工夫,天崩地裂!

哪怕平時兩人不對盤,謝鈺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田斌著實有些慘。

他擺擺手,叫人拿了乾手巾上來,“擦擦吧。”

田斌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眼睛都有些發直。

他盯著那手巾看了好一會兒,才像回過神來,僵硬地接了,木然道謝。

方保歎了口氣,“令妹的遺體已經帶回來了,隻是有些不大好看,你要去瞧瞧麼?”

田斌的眼睫猛地抖了下,一串雨滴跟著墜落。

他的嘴唇蠕動幾下,木然道:“看了,有用嗎?”

誰都沒說話。

過了會兒,田斌又問:“凶手抓到了嗎?”

方保搖頭,“福雲寺內人數太多,而證據太少,暫時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節哀。”

田斌沒回應,隻是接過熱騰騰的薑棗茶一飲而儘,也不怕燙,看得元培直嘬牙花子。

他就這麼站在那裡,也不坐,也不動,好似木胎泥塑,覺得周遭發生的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直到現在,他還有些恍惚。

總覺得是不是一場夢,夢醒了,父親好好的,妹妹也好好的……

但理智又告訴他,不是夢。

而是現實真的就是這樣糟糕。

父親倒了,妹妹沒了,田家……

隻靠他自己,真的能撐起那個所謂的家嗎?

有生以來頭一次,田斌陷入了深深的懷疑和擔憂。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斌的思緒才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令尊令堂可還好?”

田斌循聲望去,是謝鈺。

看著謝鈺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臉,有那麼一瞬間,田斌的心思都不在這裡了。

曾經,不,直到今天以前,他雖口頭上敬重謝鈺,心裡卻一直都有些不服。

他們年紀相仿,難免被外麵拿來比較,而自己一直都略遜一籌。但田斌其實不太服氣,總覺得對方不過占了個好出身罷了,自己其實也不差多少。

若父親依舊得勢,他也不必這樣卑躬屈膝。

可現在……他好像連這點爭強好勝的心都沒了。

“還好……”僅存的一點自尊,讓田斌隱瞞了父親的真實病情。

室內又陷入沉默。

屋內熱氣漸漸溫暖了被冷雨凍透的身體,田斌的理智好像也跟著回歸。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對方保和謝鈺一揖到地,“拜托了。”

他看向方保,“方大人,我想見阿淑最後一麵。”

他已知曉謝鈺回避的事情,所以直接問了方保。

還是,見見吧。

畢竟以後再想見,也隻能在夢中相會了。

方保點頭,爽快起身,“本官親自帶你過去。”

他衝謝鈺頷首示意,起身要走。

田斌跟在後麵。

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住他的脊背,勾勒出一段細細的脊骨,竟瘦削得可憐。

方保已經先一步跨出門,田斌一隻腳都抬起來了,卻又好似忽然想起來什麼事,或者說,下定了什麼決心。

“小侯爺,”他一隻手扶在門框上,沙啞的聲音混在雨聲中,有些模糊不清,“我父親的病來得蹊蹺,生病前,他曾接到一封信,我懷疑他被人投毒,可否幫忙查找送信之人?”

真相他說了一半,藏了一半。

左右父親生病的事情瞞不了多久,與其到時候讓人憑空猜測,不如現在就漏出一點口風來。

他雖不完全了解田嵩年輕時候的事,但田家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光靠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

再聯係肅親王……他敢肯定當年兩人,甚至是更多人必定聯合起來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大事。

他派去的人如預料之中的沒能見到肅親王,而當那人按照他的吩咐,簡單描述了田嵩的病症後,肅親王府的管家神色微變。

因此田斌推斷,肅親王必然也中招了,隻是症狀可能沒有這樣嚴重。

為什麼?

為什麼病症有輕有重?

來的路上,田斌反複想過很多遍,很多種可能。

是因為父親接觸的時間比較久嗎?

還是說……性格不同?抑或是在當年的事件中發揮的作用不同?

父親生性敏感多疑,稍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被一封信詐得犯了心病,尚且說得通。

但肅親王卻是個粗腸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典範,僅憑口述,絕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或許那封信隻是個引子,父親本就心虛,所以一擊即中!

但當年的事田斌不想管,也無力去管。

成王敗寇,不過如此,誰是誰非根本不重要。

隻是現在父親決不能倒下,無論如何,都要揪出那人來!

大夫說了,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他羽翼未豐,僅憑自己的力量實在做不了什麼,必須依靠外力。

然而田斌千算萬算都沒想到,他問對人了。

很多時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巧。

謝鈺深深地看了田斌一眼,意味深長道:“田老也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朝廷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你放心,當年的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