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我招(2 / 2)

宋推官擺擺手,“沒事兒,就是順口問一句。”

見慣了這倆小年輕同出同進,冷不丁隻看見一個,還有些不習慣。

話說這小侯爺到底行不行啊?

既然看中了姑娘那就趕緊拿下啊,磨磨唧唧不像個男子漢……可彆沾染權貴子弟的那些壞習氣,隻是吊人家姑娘胃口吧?

宋推官胡思亂想間,劉善已經被丟上車,他向馬冰頷首示意,也翻身上馬,領人往城外奔去。

出了城,劉善一路指引眾人又往西走了將近二十裡,徑直上山,一直來到一處山坳的水窪邊,這才死氣沉沉道:“就在那裡麵了。”

宋推官等人暗罵,好狗賊,倒是會選地方!

這山裡九曲十八彎的,野獸都不愛來,誰會發現?

況且那水窪也不是什麼正經水窪,竟是個沼澤似的泥潭,臭烘烘黑黢黢一汪泥漿,人根本下不去。

宋推官狠狠瞪了劉善一眼,命眾衙役取下帶來的鐵鍁鐵鎬等物,順著挖出去幾條溝,把裡麵流動的泥漿引出來。

雖已入秋,但白天好日頭一照,還是挺暖和的。

而一旦暖和,經過發酵的味兒就大。

那泥潭實在臭得很,眾人挖了一會兒便覺辣眼睛,涕淚橫流。

如此停停歇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弄出來許多肥大的鯰魚,一群人想著昨兒飯桌上的燒魚塊,少不得輪流去吐了一回。

都知道這種魚越臟了越長,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它們活躍在埋屍之地又是一回事。

當場就有個衙役吐著酸水發誓,“他娘的,以後都不吃鯰魚了!”

折騰了小半天,才有個衙役碰到硬硬的東西。

“大人,挖著了!”

宋推官早用兩塊布團堵住鼻孔,聞言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定睛一看,那被挖去大半的泥潭中央果然露出幾角硬物,往上潑一點清水衝刷後,隱約能瞧見裡麵白色的骨茬。

埋了大半年,又過了一個夏天,屍體早就爛了。

宋推官忙命人結好繩索,又掰斷樹枝,又戳又推又拉,總算弄上來一具已經看不清全貌的腐屍。

說是屍,其實很不準確,因為那高度腐敗的屍體已經差不多被鯰魚們啃光了……

短暫的死寂後,許多衙役又去吐了第二波,就連身經百戰的宋推官都覺得喉頭發癢,胃裡一陣翻滾。

這混賬!

他忍不住狠狠揪住劉善的衣領,“你真是該死!”

劉善跟死了似的,滿麵木然。

宋推官啐了他一口,將人狠狠摔在地上,“去那邊打水,稍微衝洗一下,包裹好帶回去。”

眾人才要鬆口氣,卻聽劉善忽然幽幽來了句,“再挖挖吧,下麵還有。”

直到星子漫天,宋推官一行人才臭氣熏天地回來。

那詭異的臭味來源於他們身後的牛車,而去時坐車的劉善被拉下來步行,腳步踉蹌。

但誰都沒同情他,偶爾走得慢了,隨便哪個衙役就會上去一腳,“快些!”

宋推官帶人挖出了兩具屍體。

第一具自然就是失蹤已久的高發,而另一具的年份明顯更為久遠,所有皮肉內臟都已腐爛、被啃光,骨架散亂,最後是他帶人徹底清乾淨了泥坑中的汙泥,跳下去一點點撈起來的。

去過的衙役們都跟死了一次似的。

畢竟就算身經百戰,這種刺激的場麵也是不多見的。

見了屍體後,劉善就徹底放棄抵抗,很配合地講述了兩具屍體的由來。

他當初確實和高發約定好訛詐二喜,可誰知拿了銀子之後,劉善就發現高發叫不醒了!

本是裝死,這會兒竟真死了?

宋推官不太信,“不是你殺的,為什麼不報案?”

劉善有些吃力地掀了掀眼皮子,“報了案,那十五兩銀子我還留得住?”

眾人一怔,竟想不出反駁的話。

不光是劉春蘭夫婦給的那十五兩銀子封口費,高發身上還帶著買賣得來的十二兩多,另外沒賣完的各色雜貨也能值個十幾兩……

林林總總算下來,都快夠劉善忙活一整年了!

如果報案,他一個大子兒都剩不下,還有可能因為訛詐入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時劉善的呼吸都粗重了。

他當時就想,反正劉春蘭夫婦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主動吐露與高發有關的事情的,而這客棧每天來往人那麼多,隻要自己小心些……

客棧人手不夠,夥計們每晚都會輪流休息,又逢年前後,劉善就讓大家輪流回家過年,值夜的人就更少了。

當天晚上,隻有一個小夥計在大堂打盹兒,劉善就偷偷把高發的屍體搬了出來,在大鐵鍋旁邊飛快地挖了個坑。

那裡火堆常年不斷,即便是寒冬臘月也溫暖極了,地麵十分鬆軟。

劉善很快就挖出一個容納一人的坑,見四下無人,就將高發放了下去。

然而萬萬沒想到,才幾鏟子土下去,那高發哼哼兩聲,竟慢慢睜了眼!

兩人一個躺在坑裡,身子被埋了半截;

另一個站在坑邊,擎著鐵鍁努力挖土……

四目相對,劉善的心臟砰砰狂跳起來。

高發捂著頭呻/吟幾聲,慢慢回過神來,一看劉善的架勢,直接急了,掙紮著就要坐起來,“你!”

劉善說:“當時我就一個念頭,決不能讓他喊出聲來。”

到了那個時候,他的身體比腦子動得快,還沒回過神來,自己就已經跳下去,騎在高發身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高發本就有傷在身,又被丟在地上凍了許久,哪裡是劉善的對手?

掙紮一番後,徹底沒了氣息。

做完這一切後,劉善反而詭異地冷靜下來。

他快速而沉靜地將人埋好,甚至還有心思踩平地麵,這才回屋去。

“等會兒,”宋推官打斷他的話,“屍體分明是從山裡找到的。”

劉善嗯了聲,眼神空洞,隻有語氣中能隱約聽到一點遺憾,“本來就想埋在那裡算完的,可惜了……”

奈何幾天之後,靠近爐火的屍體開始發臭,夥計們礙於劉善的淫威不敢抱怨什麼,卻有食客質疑劉善弄了腐壞的肉煮了賣。

為了不影響生意,劉善隻好又找了個時間,將屍體轉移到山裡。

說到這裡,張仵作和馬冰過來說驗屍結果。

“第一具屍骨的特征跟高發對得上,咽喉部骨折,是被掐死的。第二具屍骨拚接費了點功夫,沒了皮肉,不好判斷外傷,但右側上數第三第四根肋骨相對的一側均有薄且細的傷痕,死因應當是利器刺穿脾臟。”

高發的驗屍結果佐證了劉善的供詞,本案到此就能結了。

倒是另一具屍體的身份還需確認。

已經交代了一條人命,剩下的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劉善低頭看著手上的鐐銬,“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了,還不安分,竟想訛我的銀子!”

馬冰十分好奇,“他怎麼訛你?”

難不成就因為人家訛了你,你就舉一反三,再去訛詐彆人?

好學也不是這麼用的。

劉善冷哼一聲,似乎直到現在仍對此事耿耿於懷,“那老不死的說我賣的是臭肉!不賠錢,就要去衙門告發我!”

馬冰追問:“那他說的是實話嗎?”

之前就有客棧的夥計交代過了,劉善此人摳門到了沒良心的地步,沒少用病死的牲口肉以次充好。

所以人家那老頭兒還真未必是訛詐。

劉善的牙關都咬緊了,隻是恨聲道:“誰也彆想從我手裡拿走一兩銀子!”

在他看來,被訛詐的恥辱遠超殺人入獄。

當時他怕鬨大了,就略打發了那老頭兒一點銀子,可後來越想越不甘心,怒氣上頭,就袖了一把刀追上去。

劉善想要回銀子,那老頭兒哪裡肯?

兩人便在山腳下撕扯起來。

老頭兒年紀大了,扭打不過,氣不過,便嚷嚷著要去報官。

劉善一聽,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竟直接抖出刀來,噗嗤噗嗤按著那老頭兒紮了幾下。

人死了之後,劉善才有點怕。

但怕也沒用,他就趁著夜色把人拖到山裡的小水坑裡。

此後一段時間,劉善十分惴惴不安,甚至還把自己嚇得大病一場。

誰知幾個月過去,竟一點兒動靜沒有,他自以為風頭過了,又漸漸囂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