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舊傘(2 / 2)

她這樣的身份,怎麼好胡亂攀附?

可,可終究忍不住。

要是大家一直在一起,那該多好呀。

馬姐姐……

馬冰一怔,腦海中仿佛平地卷起風暴,那些她一度以為已經忘卻的記憶碎片轟然飛起,像午後斑斕的蝶,翩翩飛舞。

她飛快地眨眨眼,好像那點突如其來的濕意從未出現。

“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啊。”

自此一彆,各自珍重。

回開封府的路上,忽然下起雨。

這場秋雨來勢洶洶,從寂靜無聲到急如爆豆,不過須臾之間。

街上許多行人毫無準備,被澆了個透濕,抱著腦袋狼狽逃竄,一時間,到處都是“嗷嗷”的叫聲和抱怨。

豆大的雨點狠狠打在油紙傘麵上,威力極大,幾乎叫人拿捏不住。

冷冽的空氣中迅速灌滿水汽,呼吸間已經帶了寒意。

馬冰用力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突然聽到細微的“噗嗤”一聲,緊接著,便有沁涼水滴落到撐傘的手背上。

她抬頭一看,傘麵上竟開了縫。

馬冰一時有些愣神,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破了啊……

說起來,這把傘還是當年義父買來的,用了十多年,哪怕自己倍加珍惜,時時保養,好像也確實該歇一歇了。

但馬冰還是有些不甘心。

她四下看了看,抬腳走入一家賣雨具的鋪子。

這是一家蠻小的鋪子,但據說掌櫃的修補雨傘的手藝極好。

掌櫃的叫人點了燈,眯著眼看了許久,搖頭,“姑娘,這傘已經修補過許多次,各處都到了壽命,恐怕是不成了。”

饒是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這話,馬冰還是有些難受。

“不成了嗎?”

掌櫃的點點頭,“傘跟人都是一樣的,您想啊,人到了歲數都會老,哪怕沒有病,也有油儘燈枯的一天,更何況它呢?”

他倒是很理解馬冰的心情。

許多東西用久了,就跟自家人一樣,總會生出點兒情分來。

這冷不丁要丟,確實不舍得。

馬冰盯著舊傘看了許久,過了會兒才說:“幫我拿把新傘吧。”

“好咧!”掌櫃的問,“姑娘要哪一把呢?”

“隨便吧,”馬冰收起舊傘,淡淡道,“都一樣。”

舊傘收攏的瞬間,她好像感到某些重要的過往,也隨之封閉了。

雖然如此,但掌櫃的還是用心挑了一把秋日紅葉的,十分應景,也很結實。

馬冰隻隨意瞟了眼,便付錢離開,直接回了衙門。

謝鈺還沒回來,馬冰想了下,也沒有貿然去找高老六。

她端了個馬紮,坐在屋簷下看雨。

屋簷很長,滴下來的雨水隔著老遠。

那裡的青石板早就被打出一排小窩,雨滴落下來時,會發出類似“卟”的悶響,同時濺起透亮的,很漂亮的水花。

另一邊,王衡抱著個手爐聽兩個徒弟背藥方,偶爾瞪一眼。

馬冰忍不住笑了。

前幾日王衡的孫子遞了家書回來,老頭兒嘴上沒說,背地裡卻偷偷抹了回眼淚。

那位王家的小少爺真的被長輩“發配”去了一座很窮困的小縣城,遭了不少罪,還病了。

但他確實是個很單純的好人,難熬也沒嚷著要回來,隻是在信中檢討了自己過去的養尊處優,說這裡的人遠比開封府的百姓更需要幫助。

他不想回開封了。

在信的末尾,他還請王衡代為向開封府的人轉達自己的歉意。

他實在不該當著人家的麵挖牆腳的。

尤其,還說了那樣天真的傻話。

當時謝鈺和馬冰都愣了。

老實講,當時那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

最後還是王衡提醒,兩人才想起來,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樣也挺好的。

該長大的人,都長大了。

直到快晌午的時候,謝鈺才順著魚頭豆腐湯的香味一路走進來。

馬冰到底閒不住,把水缸裡養的大魚捉出來一條。

胖頭魚嘛,腦袋是很好吃的,便單獨斬下來燉豆腐,白白的,濃濃的。

剩下那麼老大一條魚身子,一口鍋勘勘放下。

就加了蔥薑蒜和醬油、蔗糖什麼的紅燒,大火燒開了,轉小火咕嘟嘟冒泡,醬紅色油亮的湯汁一口氣浸到肥厚的魚肉裡去。

吃的時候掰下一大塊肉來,往濃鬱的湯汁裡一按,格外香甜。

便是隻拿那魚頭豆腐湯泡飯,也能狠吃幾碗的。

今兒照例是元培配著謝鈺出門,也不知兩人做了什麼,大約是餓狠了,進門後顧不上寒暄,先埋頭用熱湯跑了兩大碗飯,這才喘過氣來。

馬冰把小黃的事說了,謝鈺夾魚肉的動作頓了頓,“高老六未必不知道。”

說著,他一抬手,蕩開元培伸過來的筷子,將魚臉頰上最肥嫩的一大塊肉搶走,轉手放入馬冰碗中。

馬冰笑了下,對上元培渴望的眼神,啊嗚一口吃掉。

確實,高老六做的就是不見光的買賣,有很多消息反倒比他們更靈通。

謝鈺又吃了一塊熱豆腐,額頭上漸漸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過,還是要說一聲。”

是進是退,讓他自己選。

吃完了飯,謝鈺果然撒出人去,借口有外麵來的人販子流竄,開始在城內外大肆搜索可疑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