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謝慎禮想到什麼,多帶了幾個人。
蒼梧、青梧麵麵相覷。主子武功高強,什麼時候出門帶過這麼多人了?
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順著出城人流出了東門,待行人少了,便打馬加速,飛奔前進。
……
坐了一天的車,顧馨之整個人都不好了。
許是前些日子連綿春雨,官道上坑坑窪窪,顛得她吐了兩回,中午都吃不下東西……這還是常年維護的官道。
想來,那些什麼詩和遠方,與她是徹底絕緣了。
她果然隻適合鹹魚。
這個叫泰安的鎮子坐落在湖州、京城之間,來往商客極多,酒樓林立,車水馬龍,繁華的很。
她們住的這家客棧,說雲來南北行的人慣常居住,在鎮外圍,便宜些,也清淨,就是環境算不上好,連獨立的小院都沒有。
徐叔擰著眉給他家姑娘定了上房,千叮萬囑讓水菱、莊姑姑萬不可離了姑娘身邊,才憂心忡忡地帶著振虎幾人去住處梳洗用飯。
暈車的顧馨之蔫耷耷的,連晚飯也不想吃了,各種雜事隻交給徐叔和莊姑姑打理,隻催促水菱趕緊去找店家要水,她想擦洗一番。
這年頭沒有水泥路,土路夯得再實在、鋪了再多碎石,那也是土路。坐在車裡一天,她現在感覺一身都是塵土,急需打理。
洗就算了,那黑乎乎的浴桶也不知多少人用過,她可不敢用。
等到水來了,顧馨之把水菱她們打發去用飯,然後鎖起房門,確定門窗都關緊了,才進裡間,用自家帶來的小盆懟了點溫水,開始擦拭。
拆了長發擦兩遍,挽起,再脫了衣裳擦身。接連換了四盆水,她才覺著自己身上乾淨了。
換了身衣裙,她以手當梳,一邊順著頭發一邊往外走,心裡嘀咕著,水菱她們用飯怎的如此之久,她都擦多久了……
屋子不大,水菱走前也點了燈,雖然不亮堂,但也夠了。
隻是,她剛步出裡間,窗外刮過一陣風,窗格被吹得嘎達嘎達作響,緊接著,透過窗縫進來的風便將燈火吹得搖搖晃晃、明明滅滅,映照在半舊的、暗紅色的房梁木牆上,陰森可怖。
顧馨之腳步一頓。
“姑~~娘~~”顫巍巍的女聲突然打門外傳來。
顧馨之渾身寒毛豎起,“啊”地一聲縮到牆根:“誰誰誰在——”
“砰”一聲巨響,落了閂的門板分開,高大身影在明滅光影中衝了進來。
四目相對。
披頭散發的顧馨之一臉懵:“你怎麼在這?”
衝進來的正是謝慎禮。
他先是上下打量顧馨之,見她除了頭發散亂,衣裳都好好兒的,微鬆口氣,轉開視線四處查看,問道:“發生什麼事?”
顧馨之:“……啊?”
“姑、姑娘!”緊張不已的水菱繞過謝慎禮衝進來,一把攙住她,“你沒事吧?”
顧馨之茫然:“我沒事啊……”想起什麼,瞪她,“剛才是你在外邊喊我?”
水菱不解:“是、是啊。”
顧馨之氣得拍她胳膊:“你沒事壓著嗓子乾嘛,還拉長音……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還以為撞鬼了!!”
水菱:“……”
謝慎禮:“……”
打完人顧馨之才冷靜下來。
她看了眼那扇被踹開的木門,再看低頭站在外邊的蒼梧、青梧,最後看向踹門的謝慎禮。
她眯了眯眼,陰測測道:“你踹我房門乾嘛?”
謝慎禮掃了眼她攏在身側的長發,再度移開視線,緩緩道:“一時情急,請顧姑娘見諒。”
顧馨之可不聽他客套話,當即叉腰:“這裡又不是你謝家,你情急個——”等下,方才她似乎尖叫了下?她眨了眨眼,問,“你以為我遭賊了?”
謝慎禮側著頭並不看她:“嗯。”
顧馨之:“……我拴著門呢,你想什麼呢?”
謝慎禮沉默片刻,道:“我亦沒想到,顧姑娘竟然怕鬼神。”
顧馨之:“……你管我!!”
謝慎禮:“。”
顧馨之扭頭戳水菱:“你怎麼把他帶過來了?!”
水菱委屈:“奴婢剛用完膳就遇到謝大人了……回來時時你正在擦身,謝大人不讓奴婢打擾。”她被謝太傅押著站門口等了半天,差點嚇死了。
顧馨之:“……”能想象什麼場景了。怪不得方才喊她跟招魂似的。“你怎麼知道我在擦身?”隔著個廳堂呢。
水菱怯生生看了眼謝慎禮,呐呐道:“謝、謝大人說的。”
顧馨之:“……”她眯眼看向謝慎禮,“你怎麼知道的?”
依舊盯著牆的謝慎禮喉結幾不可察地滑了下,輕聲道:“聽見水聲了。”
顧馨之:“……”得得得,知道練武的人牛逼。她沒好氣,“那你怎麼在這裡?”
謝慎禮飛快掃了她一眼,答非所問道:“我剛從京城趕來,還未用晚膳。”
顧馨之:“……?”她下意識道,“這都幾點了,你乾嘛不用?”
謝慎禮:“你收拾一下,我也去彆的屋子收拾一番,待會一起用膳。”
顧馨之:“……?”然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位謝大人身上長袍灰撲撲的,燈光昏黃,才掩下去了幾分。“你怎麼——”
沒等她說完,謝慎禮已然轉身往外走,還不忘吩咐:“蒼梧去弄塊結實點的門閂,青梧守著。”
門外倆人立即應道:“是。”
顧馨之:“……”
等蒼梧弄來新的門閂,謝慎禮也打理好自己,客棧也將熱騰騰的飯菜送了過來——也不知這家夥什麼時候去點的。
問過顧馨之後,謝慎禮直接讓人將飯菜擺在她屋裡,再揮手讓蒼梧、青梧下去用膳,屋裡有水菱儘夠了。
顧馨之看他跟主子似的將一切安排好……想罵人。
沒等她開口呢,謝慎禮就抬手請她入座。
顧馨之看了眼敞開的大門。外頭烏漆嘛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