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禮:“……”
許氏讚同地點頭:“夫妻之間,自當互相遷就、互相包容。”
顧馨之:“娘說的對。”然後自我陶醉,“唉,我真是大衍好夫人,先生三生有幸,能遇到我這般體貼的夫人。”
謝慎禮:“……”
掀眸望去,自家那洋洋得意的嬌俏夫人,正往自己碗裡扒拉鵝腸、鴨腎。
他低頭看了眼碗裡。突然覺得,小時候被迫吃下水的屈辱,似乎也不是那麼的重了。
顧馨之自然不知他心裡所想,見他果真不嫌棄,自己吃三塊,往他碗裡扔一塊,完美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吃吃喝喝,喝酒聊天,時間過得飛快。
等大家都吃飽喝足,顧馨之帶著一幫管事婦人收拾,當然,大夥都不讓她多做,隻搭把手,端端盤子什麼的。
鍋子、碗筷收起,爐子補上炭,擺上顧馨之讓人特製的鐵絲網——簡易小烤爐就架起來了。
許氏笑罵:“這一出出的,怪不得你說今晚吃飯得自己動手。”
顧馨之聳肩。燒烤嘛,可不得自己動手才吃得香。
莊姑姑跟著笑:“可彆說,這碳爐子一直燃著,全身都熱乎……就是忒費碳了。”
顧馨之豪邁道:“一年到頭就這麼浪費一次,咱家負擔得起,對吧老謝!”
謝慎禮正翻著網架上的肉片,聞言頓了頓,轉頭問許氏:“她喝酒了?”
許氏忍不住笑:“哪能啊,這是撒歡了。”
顧馨之不滿:“我叫錯了嗎?”她開啟念經模式,“老謝老謝老謝老謝……”
謝慎禮:“……”算了,她喜歡便罷。轉頭回去繼續翻烤肉。
顧馨之見他沒反應,朝許氏攤了攤手。
許氏無奈:“你就仗著阿禮縱容吧。”
顧馨之嘿嘿笑。
謝慎禮神情柔和,慢條斯理地給肉片刷調料。
顧馨之在旁邊搭把手,時不時遞個油啊、醬什麼的,嘴裡還不停拍馬屁:“老謝你這是在西北學回來的燒烤技術嗎?動作很嫻熟啊……”
“哇,好香啊,你也來一口——再烤一點吧,太好吃了!”
“不錯不錯,咱家以後要是沒錢了,可以去西市支個攤,賣烤肉串!”
謝慎禮:“……”
各桌幕僚、管事看得咋舌,隻覺夫人一等一的厲害。
等謝慎禮吃得差不多,顧馨之又把他扔出去喝酒,自己則找了幾位幕僚的夫人、管事娘子,圍成一桌——打牌。
她自己打還不算,還讓許氏、莊姑姑等人都去組局,將所有婦人都動員起來,賭資也很簡單,輸了吃東西,烤了什麼吃什麼。
要知道,她們前麵吃過一輪鍋子,接著吃燒烤,幾乎都差不多了。這賭注一下,大夥頓時來勁了——可彆輸啊,輸了可就得吃吐了。
幾輪下來,就有管事娘子開始耍賴了。
顧馨之樂見其成,還帶頭起哄。
還有些婦人不識字不會打牌,就在邊上幫著烤東西,或是看護小孩。吃飽了的孩子,在掛滿燈籠的院子撒歡奔跑,笑聲吵鬨聲,混著打牌的說笑聲、男人行酒令時的起哄聲,整個園子吵雜得宛如菜市場。
冬夜安靜,吵雜聲浪隨風飄遠,飄到一牆之隔的東院,也飄到幾道牆外的流雲苑。
流雲苑裡點著通明的燭火,桌上擺滿了各種瓜果乾貨,屋裡三人卻安安靜靜,各自為政。
鄒氏撐著腦袋昏昏欲睡;謝宏毅捧著本書,偶爾才想起來翻一下;坐在下首的張明婉則捏著荷包,認認真真地繡著,時不時給看書的謝宏毅換杯熱茶。
外頭隱約傳來的吵雜聲,不清晰,卻又如蚊蠅般擾人。
謝宏毅聽了半天,煩不勝煩,抬頭問:“哪處院子這般吵雜?守歲是怎麼守的?”
鄒氏放下手,打了個哈欠:“估計是宏勇那小子又在折騰吧。”揉了揉冒出的眼淚,嫌棄不已道,“都這般年紀了,還整天顧著溜雞鬥狗的,往後也就是個小混混了。”
謝宏毅不吭聲了,低頭繼續看書,卻完全不知書上所雲為何。
張明婉卻抬頭,輕聲細語道:“娘,您在外頭可千萬彆這麼說,萬一旁人聽見了,誤會你了就不好了。”
鄒氏兩眼一瞪:“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誤會我了?我說什麼了?”
張明婉縮了縮脖子,看了眼謝宏毅,委屈兮兮道:“娘您彆生氣,妾身就隨口一說,您不聽也無妨的。”
那模樣,看得鄒氏一陣心堵:“既然不聽也無妨,你就彆說。”
張明婉頓時紅了眼眶:“是,妾身知錯了。”
鄒氏最看不慣她這副受委屈的樣子,怒道:“大過年的,做什麼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
張明婉泫然欲泣:“妾身——”
“好了。”謝宏毅不耐,“都知道是過年,少說兩句。”
張明婉軟軟“嗯”了聲。
鄒氏也翻了個白眼,閉上嘴。
遠處又是一陣喧嘩聲。
謝宏毅皺眉,朝邊上吩咐:“找人去那邊說說,讓他們安靜點。”
“是。”
小丫頭出去了,屋裡再次安靜下來。
謝宏毅也再次低頭,一副專心看書的模樣。
張明婉將針線收口,捏著荷包左看右看,終於滿意,看了眼謝宏毅,小心湊過去。
“夫君。”她柔聲道,“這是妾身剛繡好的鶴鹿同春,您看看,喜歡嗎?”
謝宏毅頓了頓,抬頭看了眼,道:“確實不錯。這夜裡光線暗,往後白天在繡吧。”
張明婉頓時笑開了顏:“沒關係的,這會兒點的燈亮,妾身才繡的……”她臉帶羞澀,“而且,就差這麼幾針,妾身想趕在過年前給夫君換上。”她舉起荷包,滿臉期待道,“這是鶴鹿同春,過年佩戴正正好,雅致又吉祥……妾身給您換上吧?”
謝宏毅避開她目光,低下頭,佯裝翻書:“你辛苦繡的,得好生收起來,回頭有什麼活動,戴出去正好。”
張明婉撒嬌:“明兒不就是初一嘛,正好配您新裁的那身袍子。”
謝宏毅:“不用——”
“有新的你就換上啊。”旁邊的鄒氏也不耐煩了,“你瞅瞅你那個破荷包,都開始抽絲了,大過年的,換個新的。”
謝宏毅臉色微僵:“不用,我戴習慣了——”正好方才去跑腿的丫鬟進門,他忙轉過去問話,“說了嗎?怎麼外邊還這麼吵?”
丫鬟福了福身,結結巴巴道:“大少爺,那些聲兒不是霞雲院傳來的,奴婢打聽了,說是、說是……西院那邊的。”
西院,就是謝慎禮、顧馨之夫婦居住的地方。
謝宏毅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