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厲靖言抱緊了殷牧悠,聲音哽咽:“牧悠……”

痛苦的情緒驅散乾淨,腦海裡被另一個想法所占據。

——他要讓他活。

厲靖言用一隻手抱緊了殷牧悠,望向困仙陣的眼神卻變得銳利。

他整個人氣勢一變,完全不像方才的人,這讓仙盟弟子都呆愣愣的看著他,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黑火縈繞在他的手中,所到之處,頓時化為灰燼。

厲靖言抱著殷牧悠,始終低著頭,被打落了發冠,青絲如瀑,遮擋住了那張乖戾的臉。

可厲靖言走得極穩,生怕顛著殷牧悠似的。就連困仙陣發動攻勢,要將他整個吞噬,厲靖言也低沉的喊了句:“滾開。”

腳底的黑火燃燒起來,整個困仙陣裡滿是飛舞的細灰,宛如雪一般寂靜無聲的落下。

天空變得清明了起來,大雨竟漸漸停下,厚重的烏雲裡,直射出一道金色的陽光,從萬千蒼穹照射到他們的臉。

灰色的雪越下越大,黑火燃燒了一切,前方被徹底破開了一個虛洞,困仙陣徹底崩裂了。

眾人忘記了說話,皆被眼前這一幕給震驚。

前方,厲靖言抱著殷牧悠離去。

他的背影被一團黑火所包裹,看得並不真實,不過在他肩上的悲痛,仿佛徹底驅散那般,懷裡的那人,便是他的珍寶。

讓他們所驚訝的不僅僅是厲靖言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還有他對殷牧悠的深情。

他們太了解這嗜殺的極北魔主,自私而狂妄放肆,這樣的人,卻心甘情願受人束縛,將自己的利爪掩藏,露出最柔軟的一麵。

他們往日格外害怕厲靖言,覺得他的存在便是個威脅。

而今日,這樣的想法卻因殷牧悠而改變。

乾元站在原地,道袍已被血水打濕,他回過頭朝眾人望去:“今日受厲靖言大恩,和極北的恩怨,便放一放吧。”

“老祖……”

他們紛紛低下了頭,他們欠厲靖言大恩,更是欠了照陽山的大恩。

對厲靖言的仇視和害怕,來自於恐懼。

而如今他們人人都清楚了一件事——隻要殷牧悠無事,這世上便少了個威脅。

就算是為了大局著想,也絕不能讓那人出事。

乾元見他們心裡已有了決斷,不由露出欣喜的神色。

這些人的表情,全被愈微看在眼裡。

他向來壞事做儘,卻想為那兩人鋪好路:“仙盟的諸位已親眼看到了葉戚霜的惡行,總該還照陽山一個安寧了吧?”

“……虎毒不食子,沒想到葉戚霜竟是這樣的人!”

“呸,虧我還如此敬重於他!”

眾人臉色各異,皆是對葉戚霜行為不恥,看到這一幕,愈微總算是放下了心。

他朝愈微望去:“你為何不跟他們一起走?”

愈微拭去肩上的灰雪,長長的黑發遮住了他的表情。

“前輩說笑了,我這樣的人,如何能配同他們一起走?”

乾元微怔,剛剛張嘴想說什麼,愈微便仰頭,露出一個自嘲的表情:“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做了那麼多壞事,自然是要用我的命來償還的,可我絕不後悔。”

他這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從不奢求有人於他同行。

他本性如此,做不來什麼以德報怨的善人,若是彆人對不起他,他隻會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你到底想做什麼?”

愈微勾起嘴角,全不複平日溫潤:“去為自己討一個公平。”

公平?

這世上,還有什麼公平的嗎?

不知怎的,乾元心中湧起深深的無力,他雖然是第一次和愈微這樣深入交談,可心中總是放心不下他。

隱隱覺得,他像一位故人。

“你本性不壞,背叛那兩人,也許真是一些事情,讓你無法忘懷。”

“不用為我找什麼借口,我壞到骨子裡了,無可救藥了。”

愈微一口回絕,他的表情極冷。

乾元心中湧起千萬絲惆悵:“怎可這麼說自己?”

愈微搖了搖頭:“不必多說。”

乾元歎了口氣,無法勸服他,連寬慰也做不到:“你一定好奇我為何會對你說這些?我隻是覺得……你很像我幼時認識的一位大哥哥,我被魔修抓住差點奪舍,是他救了我一命,那時我連他的名字也忘了問,多年後我才知曉,他竟慘死在自己師父手裡。”

愈微猛地朝他望去:“你……”

“這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說來見笑。”

愈微捏緊了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表麵上始終不露半分。

他忽而想起在照陽山看到的那株梨花樹,白色的花瓣一如細雪,比這周圍的血臭味好聞多了。

縱然他這一生隻有那一瞬,得以平靜。

縱然,隻有一瞬……

愈微閉了閉雙眼:“那個人的事我也有耳聞,他如果還活著,大約滿心仇恨,早已不記得自己當初救過什麼人了。”

愈微朝厲靖言和殷牧悠離去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到最後,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他走得決絕,灰色的細雪落在他的肩上,滿肩滿袖都是,背影孤寂。

愈微什麼也沒說,卻仿佛是要去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如此義無反顧,便要一去無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