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郎臨隻是想從窗戶逃到隔壁房間。
他所在的辦公室窗外有個很多餘的露台, 可以通到隔壁的辦公室, 隻夠一個人通過,朝外的部分還安裝了護欄。
——這本來是用來裝空調外機的, 但沒想到大樓的使用者在選擇裝個中央空調吸引租客,還是讓租用者自己裝獨立的空調,收取中介費的時候忘記了這一茬, 就讓這個設計變成了廢物。
由於整幢大樓的人都沒有安裝空調外機的煩惱, 導致身為原住民的嚴敬業也忘記了這一個雞肋的設定, 下意識大喊出聲。
這下好了,整個工作室二十多號人,全都知道老板工作壓力太大,重度抑鬱想跳樓了。
黑著臉接收完全體員工的親切慰問,郎臨在嚴敬業“有病要說,我們帶你去治”的眼神中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還得迎接沈驍的狂笑打擊。
“哈哈哈哈哈哈哈鵝……鵝鵝……”
沈驍憋笑憋了半天, 都快把自己憋成神經病了, 終於能夠放聲大笑, 當即毫不留情地將郎臨嘲笑了個體無完膚。
“跳窗逃跑!你怎麼能想到這種天才的主意!哈哈哈哈……”
沈驍倒在沙發上, 簡直要笑抽過去。
他在進節目第一天看到郎臨的臉時, 做夢也想不到郎臨有一天會被自己逼得跳窗逃跑。
他甚至覺得之前郎臨在節目上對他做的一切事情, 從此都能一筆勾銷——光是郎臨承認自己小號的事情,還有今天跳窗逃跑被全公司的人圍觀的蠢樣兒, 就夠他笑好幾年的。
郎臨黑著臉看他笑, 心裡已經崩潰成渣渣了, 臉上還是得維持住一個哥哥該有的沉穩,隻是說話時聲音裡的氣勢忍不住降了好幾個度:“有什麼好笑的!”
可是他不說還好,一說話,沈驍又想起他剛剛騎在窗框上的英姿,簡直想讓他再來一次,讓自己補上剛才被刪掉的照片,發到朋友圈,昭告天下。
郎臨氣得夠嗆,背過身去不理他了,眼不見為淨。
看見他這個樣子,沈驍慢慢止住笑聲,湊過去敲了敲郎臨的辦公桌。
沈驍其實挺怕他真的生氣,自己昨天賣前任求榮,在邱子昌麵前揭了他的老底,儘管郎臨並不知道,他心裡還是發虛,所以今天才特意趕過來。
給郎臨發的那條信息,也是假裝自己提前告訴過他了,不算是突然襲擊,如果郎臨真的生氣的話,可以給自己找個減輕他怒氣的理由。
誰能想到郎臨的反應居然這麼大!
郎臨有些惱羞成怒,沒好氣地說道:“你又想乾什麼?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給我站一邊去!”
話雖這麼說,沈驍湊到他跟前的時候,郎臨到底還是沒有挪開視線。
笑話!分手五年以來,小孩兒好不容易主動靠近他一次,他還能把人推開,那不是成了大傻子?
沈驍雙手撐在郎臨座椅的扶手上,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解釋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昨天晚上最後那兩句,不是我發的。”
“……那是誰發的?”
郎臨對他的靠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軟下來,顯然有了原諒他的跡象。
但隨即,他忽然提取到這句話裡的另一層意思,“等等,不對……你的意思是,你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彆人?!”
沈驍難得有些心虛,挪開視線,眼神飄忽地說道:“也、也不算是彆人……”
後邊的內容郎臨全都聽不進去。
那些事情讓沈驍知道,他還能說服自己,自家的孩子喜歡捉弄他,還能怎麼辦呢?隻能寵著了。
他先前還想著,精分建cp站的事情沈驍知道就知道吧,左右都是自家人,讓小孩兒樂一樂消消氣,也算是功德圓滿,而且沈驍總不會把這麼丟臉的事情告訴彆人。
然而事實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個巴掌。
沈驍不但告訴了彆人,還跟彆人聯合起來一起捉弄他!
這根本就不是他熟悉的那個護短的可愛小孩兒!
郎臨掀開沈驍的手臂就往窗台走,看樣子又想爬窗,但沈驍知道這一回他恐怕是真的想往樓下跳,而不是通過什麼露台躲到隔壁辦公室去——那裡現在估計圍著一群人,等著衝上來救他們重度抑鬱想自殺的衣食父母。
沈驍趕緊抱住他的腰,大喊:“彆這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誰還沒有個精分的時候呢?”
他這話提醒了郎臨。
“那個叫‘我他媽笑死’的小學生是不是也是你!”郎臨用最後的理智,緊緊抓住這唯一問出真相的機會,“你早就知道那是我的小號,就等著可以狠狠嘲笑我的這一天,是不是?”
沈驍來這兒本身就是為了坦白,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把腦袋湊到他跟前,“啾咪。”
郎臨:“……”
看著小孩兒露出久違的親密神色,他突然就生不起氣來了。
算了,郎臨心想,這小孩兒身上全是自己寵出來的毛病,還隻對他一個人耍小性子,從以前開始就這樣。
以前他就拿沈驍沒辦法,難道現在就能有辦法了?
當然不可能,所以他也隻能繼續寵著了。
郎臨歎口氣,揉了揉沈驍的腦袋,從窗戶上翻身下來,坐回辦公桌後邊,努力忘記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朝沈驍伸手:“合同給我。”
沈驍把合同遞過去,毫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郎臨壯得跟頭牛似的,他早上又沒吃飯,剛才拉了半天累得不行,得好好休息一下。
辦公室裡一時間安靜下來。
沈驍缺覺,上午四處奔波,又跟郎臨玩了一回跳樓救援,在桌子上趴著趴著就睡著了,郎臨看完合同,翻頁的聲音停下來,就隻能聽見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郎臨站起來,輕手輕腳地進了辦公室配套的休息室,拿了一條毯子出來,給沈驍蓋上。
湊近的時候,他忍不住俯身,在沈驍耳側的頭發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隨即仔細打量他,看他有沒有被這動靜吵醒。
所幸沒有。
郎臨於是盤膝坐下來,抬頭仔細端詳沈驍,視線在他跟自己記憶力略有些不同的臉上細細描摹,就像他出國前的那個晚上一樣,想要把這張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進自己的心裡。
我回來了,寶寶。郎臨在心裡喃喃,說出自己預演過無數次的話:你能帶我回家嗎?
……
沈驍醒過來時,外頭陽光已經黯淡下來,他身上蓋著毯子,餘暉從窗戶灑進來,框柱他周圍一小片地方。
在他被陽光拉長的影子裡麵,郎臨蜷縮著睡在地毯上,一隻手輕輕搭在毯子的一角,手心朝上,像是在乞求誰的原諒。
沈驍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把毯子放下來,蓋住郎臨的身體,自己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量這間辦公室。
辦公桌後頭的牆壁被鑿空做成置物架,沈驍在上麵看到了幾個獎杯,其中一個是他上回拿到的影帝獎杯,然後是最佳男配、最佳新人等等獎項,記錄了郎臨在這個圈子裡的成就。
再往邊上看,學生時代的獎杯也不少,看起來郎臨幾乎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家。
又或許是房產太多,這些獎杯不夠分的,乾脆全部集中到辦公室裡,好讓來這裡的每個人都瞧見他的優秀。沈驍惡劣地猜測。
除了獎杯之外,更加引人注目的,是獎杯中間每隔一欄,就放了一個沒有拆封的禮物盒,有幾個年代久遠,外包裝已經褪了色,看起來跟這個辦公室很不相稱。
湊近了看,上邊還標了日期。
2月14日,7月13日,農曆七月初七。一共15個禮物,都是這三個日期。
其中7月13日是沈驍的生日。
沈驍摸了摸禮物的外包裝,這些盒子雖然已經褪色,上邊卻一點灰塵也沒有,顯然是經常打掃。
辦公桌上的東西則是很平常,文件夾、簽字筆、電腦,還有一個相框。
相框裡麵不是照片,隻有一張歪歪扭扭的簽名:郎臨。
其中“郎”字的右耳旁被畫成了兩個胖乎乎的圓形,一看就是剛開始學寫字的小孩子,把寫字當成畫畫來對付了,紙張的角落還有蠟筆的痕跡。
這是沈驍第一次學會寫郎臨的名字。
幼兒園的繪畫課,老師讓他們畫家人,彆的小朋友畫的都是爸爸媽媽,隻有個子小小的沈驍,畫的是自己的爺爺和隔壁家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