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
萩原研一和處理完傷口的鬆田陣平坐在外麵等待,不過栗棲琉生那個問題不算大,很快就能結束,隻是一想到了栗棲琉生的胳膊上又多一道傷口,就讓人有一點難過。
鬆田陣平聽了萩原研一的擔憂,笑出聲來:“對琉生來說,也許傷疤就是勳章呢,你想太多了,他都不一定在意。”
沒錯,那可是栗棲琉生,奮鬥在前線那麼多年的他怎麼會在意呢?他隻會在意自己有沒有救下人,有沒有讓更多的家庭免於破裂,讓他們遠離暴利但是違法的誘惑。
以傷換傷,不過是他維護法律的一種手段而已,而做任務的時候受傷,也實在正常,警察一直是稀缺力量,哪怕每年都有人考進來,但每年也都有數不儘的人犧牲,又有多少能夠被人記住呢?
所以,帶著沒好全的傷口出任務,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萩原研一歎了口氣:“唉,小琉生和小陣平一樣,對自己的臉什麼的,是完全照顧不好呢!”
鬆田陣平:“……”
照顧不好當然很正常,因為他本來就不是靠臉考進警察編製的。
而且隻有hagi這家夥,特彆的在意臉!Hagi絕對是他見過最看重臉的男生了!
他哪能想到,萩原研一下一句就是:“也不對,小琉生還是比小陣平稍微注意一點自己的臉的!”
鬆田陣平低聲:“喂!”他還記得現在是在醫院,壓低了聲音才嗬止他。
萩原研一聳肩,抬起手在嘴邊做出拉上拉鏈的動作,這條走廊終於安靜下來。
等‘手術中’的燈重新變暗,萩原研一才在站起身的時候輕輕的說了一句:“你們的手都不會留下後遺症,這真是太好了。”
鬆田陣平輕笑一聲:“是你太在意了。”
“是嗎?”,萩原研一看似不在意的應聲,“也許吧,我不想讓你們有遺憾。”
鬆田陣平也站起身,一針見血道:“不是我們有遺憾……不,琉生我不清楚,但是我不知道我不會在意。就算真的無法當排爆/警察,我調去彆的部門就行了,我沒了這雙穩定的手,我照樣能夠指揮彆人拆彈,研究新型炸彈的拆解,有遺憾的是你啊,hagi。”
說完這些,他漫不經心的補了一句話:“Hagi,彆擔心,我不會放棄警察這份工作的。”
當然,琉生肯定也不會。
即便他無法向hagi解釋,但是他就是知道,琉生不可能會放棄。
明明鬆田陣平根本不知道真相,可他奇異的猜對了。
栗棲琉生,就算會再一次殉職,在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也不會放下他肩膀上的重任,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份工作。那是他給自己的枷鎖,也是他在人世間的錨點。
換句話說,真的離開了警察這份工作,他已經無處可去,他牽扯進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早就已經密不可分。
萩原研一笑著攤了攤手:“好吧,既然小陣平這麼說了~”
怕掉隊的,是萩原研一才對。
他怕的不是自己掉隊——他自己受傷了都不會這麼難過和擔憂——他怕的是小陣平和小琉生掉隊了,因為從一開始,隻有他
對於成為警察是沒有那麼強烈的情感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被領入門,但是領他進門的人卻先一步放棄,而領他入門的人並不是自願的因傷退居後勤。
……所以說,遺憾的是他。
但是現在,萩原研一安心了。
看上去毫無異樣的他被幼馴染看出了不安,並且很自然的把他安撫好,還給出了那麼重要的承諾。
他在不安什麼呢?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兩位同期的性格了嗎?
明明沒受傷,但看上去就是很憔悴的萩原研一終於有了幾分精神頭,手術室的門也開了。
因為隻是縫針處理傷口,所以問題不大。醫生也說沒問題,傷口細而狹長,因此恢複得好的話,七天就可以拆線了。
直到現在,萩原研一才徹底鬆了口氣。
然後他下意識抬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就看到靜音了的手機上,是密密麻麻的問候信息和電話,多半還都是來詢問兩個人傷情的。
他仔細回想和內河警部的電話,發現自己竟然真的沒有說會不會有後遺症……他不會被罵的吧……不會……吧?
正巧,新的電話打進來了,而且還是泰鬆俊太的電話,萩原研一接起來:“這裡是萩原的說~”
泰鬆警官沉默了一下:“聽見你這種語氣,我就知道應該沒事了。”
雖然那邊看不見,但是萩原研一還是笑著點頭:“對誒!就是要養很久的傷,暫時可能不好出外勤了,不過情況緊急的話……”
他看了眼看過來的鬆田陣平,從幼馴染的眼中確認了什麼,這才說:“如果大家處理不了,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啦,手雖然不穩,但是大家的手很穩,也很值得信任哦!”
泰鬆警官那邊沉默了,似乎是被他的直球噎住:“真厲害啊,萩原隊長。”
萩原研一笑著說:“好啦,小琉生的手術結束出來了,我先不聊了。”
“好的,萩原隊長再見。”
“大後天見~”
栗棲琉生一出來就看見他掛斷電話的樣子,下意識問了一句:“他們都知道了?”
萩原研一哪能不知道他問的什麼?所以點了下頭:“畢竟受了傷,真的不好出外勤,要和內河警部報告的。”
栗棲琉生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他說:“我今天……我很抱歉,當時我沒考慮,但我那
時候的行為對你來說,有些過分。”
萩原研一已經被鬆田陣平安慰過了,更彆說他從沒有在意過這個,他搖搖頭:“沒事啦。我知道小琉生是為了我好,而且……”
很難說是不是警銜高一些的人會把自己的職責看的更重要,小琉生對於他們受傷的反應也很大。
他笑著說:“小琉生本來就是我上司嘛,就算再寵溺我們,也不能在正事上放水呢!”
鬆田陣平想抬手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可惜一抬手就感覺到了隱隱作痛的細碎傷口,隻好又放下手說:“有點惡心了,為什麼要用‘寵溺’這個詞。”
萩原研一笑了,拋出一個wink,看上去俏皮又可愛:“那就用‘寵愛’吧~”
他這麼一個一米九的青年做出這樣的行為卻絲毫不違和,可能還是顏值加成吧。
栗棲琉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艱難的開口:“我覺得也不能用這個詞。”
萩原研一:“彆在意這麼多嘛!所以接下來怎麼辦?”
年假請了五天假,然而他們已經泡過溫泉,又滑過雪了,雖然裡麵也有不少的娛樂設施,但是現在來看……
兩位稱職的警官先生可能什麼都玩不了。
一個變成了隻能一隻手用力的,另一個兩隻手都無法太用力,手臂有力但是抵不上手掌不能用力。
這次,哪怕是鬆田陣平也難得心虛,不過他覺得萩原研一還是十分可靠的,所以他說:“Hagi,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栗棲琉生也說:“如果有實在需要你幫忙的,我也不會吝嗇開口的。”
兩個不用住院的傷者很快出了醫院,慢悠悠的走到地方警察本部——這裡離醫院很近,不如說好像所有的警察本部,亦或者是警視廳,都有一個離得很近的醫院——進去做筆錄。
其實有其他目擊者和沒受傷的幫忙的人已經做過筆錄,並且敘述了整件事情的完整性,但是筆錄就是這樣,哪怕事情的邏輯鏈是完全的,也需要本人到場確認。
考慮到他們的行動不方便,做筆錄的警官前輩找了一個不算忙的同事幫忙送他們回去。就這樣緊趕慢趕,也是勉勉強強的掐著飯點到了餐廳。
雖然這樣不太好,但是三位警官已經打算打道回府,因此就打算退預定好了的房間,但是因為時間不算早了,吃完午飯離開的話今晚要七八點才能到宿舍,所以幾個人合計了一下,再住一晚上。
老板娘很痛快的退了預定的明天的房費,並且在看到他們受傷之後關心了一下,得知了原因的老板娘:“……三位警官先生的一天真的是很豐富多彩。”
萩原研一笑著說:“但是結果是好的。”
鬆田陣平沒什麼反應,栗棲琉生在意的不是這個,他略微鞠躬:“很抱歉,明明預定好了的,但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居然要退房……”
老板娘笑了笑,看上去溫柔又穩重:“沒關係的。”
她安撫他們:“其實你們沒有退今天的房間已經很照顧我們的生意了,山莊也不會缺少客人,請不要道歉,你們已經做到最好了,我很高興我是被你們所守護的一員。”
鬆田陣平的眼睛認真的看了看她,他終於把老板娘從隻會見幾麵的人提到了稍微重要的路人的地位。
栗棲琉生也是。
不過這不怪他們如此漠然,因為他們所麵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世上的人千千萬,他們要去記住通緝犯的臉已經很累了,一些無用的、不熟悉(指和通緝令上的臉去比)的臉,他們沒必要全部記住。
哪怕是萩原研一,也不敢說現在還能記住和他一起上大學公共必修課的同班的人。
頂多熟悉隔壁專業,或者交好的同學周圍的人。
——這就是圈子。
不同圈子的人很難交錯,就算偶有交錯,也很快就會再度分開。
而現在,老板娘的話給了他們一些慰藉,讓他們感到自己的努力也是有人看到的,公民也不全都是不領情的家夥。
萩原研一忍不住說:“您真是溫柔啊,我能理解老板為什麼會選擇您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