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小樹林鑽出來的時候,和兩個人朝樹林子裡頭鑽的神情完全不同。
當然封元淮戴著麵具是看不出的, 但是他出來的時候和進去的腳步都不同, 而且在不著痕跡的走幾步就放慢速度, 是刻意在等著身後的石姣姣。
石姣姣邊走邊時不時伸手碰一碰自己的唇邊, 那塊兒有一個地方破皮了, 實在是封元淮不開竅則已, 一開竅開的有點猛, 開閘泄洪一樣的收不住。
見到他的真實樣貌之後,石姣姣到現在的情緒都是非常複雜的,但封元淮就不同了,他衝破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開始正視自己。
大將軍心思磊落, 體現在各個方麵, 一旦戳破了這一層窗戶紙,自己承認了自己對石姣姣是渴望的, 就不再扭捏了,甚至連跟石姣姣對視的時候眼神也變了。
先前都是石姣姣圍著他各種獻殷勤, 各種瞎撩撥,但現在她一對上封元淮的視線, 就有一種被猛禽盯住的錯覺,不太敢靠前了。
幾人騎著馬速度算是挺快, 封元淮勸不走石姣姣,無奈讓她跟著,但是石姣姣卻突然間就不朝他的跟前湊了。
主要是石姣姣現在還處在混亂的階段, 先前的那些計劃,也因為看到了封元淮的這張臉,開始有了改變。
牽一發而動全身,石姣姣本來將事情全都推算好了,不用等到捉到鎮南王,就能夠化解封元淮全部的怨念。
這種男人看上去像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但真的等他開始動搖的時候,尤其是石姣姣再三了解過他並沒有接觸過其他的女人。
這種男人很好騙的,有的時候或許會比十幾歲的孩子還要清純。
石姣姣先前完全不帶著個人的感**彩,能夠步步為營,可現在隻要和封元淮對視,就會想到他那張熟悉的臉,以及那臉上橫貫而過的傷疤。
她真的能……按照原定計劃,消除怨念值之後,任他去死嗎?
石姣姣自己騎馬不太靈便,畢竟也隻是在現實中騎過兩次,夠不上能夠趕路的那種級彆。
先前都是她的暗衛帶著她,此刻跟在封元淮的身後,石姣姣和她的暗衛同騎一匹馬,本來她就走神,並沒發現封元淮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
等到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石姣姣已經在歇息之後,準備上馬的時候,被封元淮抱著腰,撈上了自己的馬。
封元淮倒是夠無所顧忌的,可是一乾下屬的神色就有些奇怪了,畢竟石姣姣此刻做的還是一副男子裝扮,尤其還是柔柔弱弱的小雞仔一樣的清秀男孩。
有兩個下屬跟著鬆元淮很久了,先是一愣接著瞬間“醍醐灌頂”。
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這麼多年,封元淮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無論是敵軍還是下屬,想要賄賂他送給他美嬌娘,都被他無情的拒絕掉。
感情原來是好這一口!
石姣姣被封元淮抱上馬之後,先是一愣,接著很快完全放鬆身體,靠在封元淮的胸膛上,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她和暗衛同坐一匹馬,不敢太放鬆自己,畢竟是陌生人,馬背上離的太近,總是讓人彆扭的。
但跟封元淮就不同,尤其是見過了封元淮真正的模樣,連石姣姣自己都沒有察覺,無論是眼神還是肢體的語言,自然而然親昵,都是在極其相熟的,甚至於伴侶之間才有的那種信賴。
封元淮很滿意石姣姣的反應,邊騎馬邊低頭看著她昏昏欲睡的小臉,心裡盤算著在下一個城鎮,怎麼把她給勸回去,若是實在不行的話,就需要動用一些極端的辦法,總之不可能讓她跟在自己的身邊,一旦進入南疆境內,那就太危險了。
封元淮琢磨著怎麼把石姣姣弄回去,石姣姣也在琢磨著,她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才能阻止男配戰死沙場的結局?
功高蓋主,得了皇帝女人的喜歡,引起皇帝的忌憚,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從根源上掐斷這些問題,首先第一件事,就得讓封元淮離女主暗夜遠遠的。
隻要封元淮不和暗夜曖昧不明牽扯不清,那剩下的就隻是“功高”的問題。
而功勞是最好解決的,封元淮這種男人,怎麼可能會在乎什麼賞賜,把功勞分給他手下的人就可以了。
至於原劇情中封元淮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因為他這個人木訥又死板,沒有人告訴他,耳提麵命的要他這麼做,他當然不知道這樣也是另一種自保。
至於他手下的人,誰敢搶一個鬼麵殺神的功勞呢?
石姣姣倒是可以教他,可要怎麼讓他離暗夜遠一點呢?
暗夜是皇帝派給他的貼身暗衛,退貨是不能退貨的,在石姣姣的認知來看,暗夜已經對封元淮產生了感情,要不然怎麼會每次見到她都跟鬥雞一樣。
想到這裡石姣姣扒著封元淮的肩膀,朝著他身後看了一眼,暗夜騎在馬上,身體微微前傾,單手抓著韁繩,另一手一隻小紅鞭子,眉目美豔,但氣質肅穆,端的是一派英姿颯爽。
看久了還是挺順眼的……
石姣姣琢磨了一下,想讓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失望很簡單,讓男人誤解她,訓斥她就行了。
於是石姣姣沒消停上半天,又開始搞事兒了,中途休息的時候,暗夜無論躲到哪,總能被石姣姣給逮住,而且每次她忍不住要對石姣姣動手的時候,都能恰好讓封元淮碰見……
一次兩次,封元淮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其中甚至帶上譴責,畢竟石姣姣沒武功,封元淮心思彎彎繞比較少,上哪能知道石姣姣明明一點能耐都沒有,還敢上趕著惹暗夜。
打又不能打殺又不能殺,隻要動手無論如何都是她的錯,暗夜寧願回到皇宮訓練場,和其中的野獸鬥上幾個來回,也不想麵對石姣姣笑意盈盈的臉,她自己終究要忍不住,撲上去咬死她。
不勝其煩躲到樹上,她尋思著這次石姣姣沒有辦法了吧,誰成想這也逃不過,石姣姣自己爬了一段從樹上摔下來,趴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封元淮找不到石姣姣,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石姣姣琢磨著是不是要套一個一口老血的技能,但是眼看著封元淮看暗夜的眼神都變了,放心的繼續哼哼,“我不知道哪裡惹了她,竟然狠毒的要把我從樹上摔下來……”
於是暗夜被封元淮訓斥了……
暗夜險些憋得吐血,看著突然降智的封元淮,神色複雜,有一種“主公被妖姬所惑,國將不國也”的感覺。
她也不為自己辯解了,封元淮目前的這個狀態,石姣姣就算說糖是鹹的,他可能也會笑眯眯的點頭。
好在石姣姣也知道適可而止,在他們到達附近一個城鎮的時候,她找機會跟暗夜聊了聊。
月黑風高,客棧裡的人基本都休息了,石姣姣大咧咧的進了暗夜的屋子,絲毫不怕她打擊報複,準備跟她談一談。
暗夜一見她就腦漿疼,明明經過各種特殊訓練,無論在任何場合,氣質都拿捏的死死的,但是在石姣姣麵前,每次都忍不住要破功。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你真當將軍是瞎的嗎!”
石姣姣回頭挑眉看她,“將軍當然不是目盲,他知道我在無理取鬨,卻故意縱容我,他這明顯是心盲呀。”
暗夜張了張嘴,沉了臉反駁道,“以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就算你能迷惑住將軍一時,你能迷惑住他一世嗎?!”
石姣姣樂了, “人生苦短嘛,能迷惑住幾時是幾時。”
暗夜被噎的說不出話,石姣姣毫不客氣的坐到暗夜的床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聽我一句勸,彆惦記我家將軍,要不然你們兩個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句話是石姣姣鮮少的,從滿口胡言亂語撒謊撂屁裡麵,擠出來的一句真話。
就皇帝那個性子,看著對自己“親媽”是個好兒子,但皇帝在男女情.事方麵,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上了石姣姣的當,信了她是太後轉世,可哪個正常的會給自己親媽找“玩物”?
男女主之間,因為封元淮,生出了數不清的誤會,各種虐戀情深,各種互虐,遍體鱗傷,最後才好容易在一起……
當然石姣姣是靠虐文吃飯的,對於這種劇情表示很遺憾。
讓男女主好好的在一起了,她上哪去寫100來萬字的劇情呀?
暗夜聽了石姣姣的話,眉頭卻越皺越深,“你誤會了,”暗夜說,“我並沒有……沒有喜歡將軍。”
“彆說你沒有,”石姣姣指著暗夜,稍微回想了一下這個劇情點上,暗夜確實還沒發現自己喜歡封元淮,但是石姣姣已經寫出了一些苗頭。
於是石姣姣說道,“你是沒有夢見他?還是沒有看著他的身材麵紅耳赤?”
石姣姣篤定說,“你隻是自己沒有注意到而已,你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太對,旁觀者清,你休想跟我搶人。”
暗夜被她說的一愣,接著想起她前些日子確實夢到封元淮,雖然什麼都沒做,兩人立在懸崖邊上,看著崖下風景。
但是那夢中的氣氛十分的曖昧,她和封元淮肩並肩,手指若有似無的碰到一起……
而她也確實曾經……在石姣姣纏著封元淮的時候,想象過封元淮的……
暗夜臉色騰的紅透,石姣姣指著他,一連聲的嘖嘖嘖,“我說的對吧,夢見了吧也想過吧,你的眼睛整天都長在他的身上,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彆跟我說什麼那是下屬追隨主上。”老子自己寫的老子自己知道!
暗夜本來確實沒有察覺,但是被石姣姣就這樣撕破了,她十分的難堪,尤其在石姣姣那種沾沾自得的表情下。
暗夜抿了抿嘴唇,曾經落在敵方的手中,遭受的羞辱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但暗夜都沒有因為那種羞辱有過什麼特殊的感覺,他們從小到大的訓練就是把感官與自身剝離。
可暗夜看著石姣姣肆無忌憚,看著明明毫無挽回可能的局麵,卻被她真的一手從懸崖邊上拉回來,這個女人對彆人對自己都能下的狠心,封元淮那樣熾烈的性格,現在都為了石姣姣心聾目盲了……
她突然就有點不服氣,暗夜從來沒有過這種情緒,但是這一刻,她竟然有一種不公平的想法,為什麼這個女人可以活得這麼肆無忌憚,她明明那麼柔弱,自己一隻手就能扭斷她的脖子……
於是暗夜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思想,咬了咬嘴唇,開口道,“即便將軍現在受你迷惑,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你憑什麼不讓我惦記?”
石姣姣本來以為被自己戳穿了,暗夜這種性格肯定就不好意思再多看封元淮一眼。
聽暗夜這麼說,立馬瞪大眼睛看著她,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麼?!你還真敢惦記!”
石姣姣連珠炮一樣,“你這種話跟我說說還行,你要是傳到皇帝的耳朵裡,我保證他能折騰掉你半條命。”
暗夜紋眼臉色一白,想起皇帝,想起那些無所逃脫的不似疼痛,卻比疼痛更難以忍受的折磨,眸色沉了下來。
“我跟你說你最好彆惦記,”石姣姣說,“我跟皇帝混的好你知道吧,你敢惦記封元淮我就敢給你告狀!”
見暗夜垂頭不說話,石姣姣想了想又說道,“封元淮有什麼好的呀,彆鬼迷心竅,他也就身材好一點,你見過他摘了麵具是什麼樣子嗎?”
暗夜總算有了反應,抬起頭看一向石姣姣,石姣姣一臉神神秘秘道,“我看見過。”
暗夜有些震驚的睜大眼,石姣姣拍了拍自己,“我見過但沒死,他自己給我看的,你說他有多愛我吧,所以彆跟我搶,彆愛他沒結果知道嗎?”
石姣姣並沒有武功,不能夠輕易的聽出細微聲響,更何況她現在正在唾沫橫飛的勸暗夜,打算從根源上扼殺女主和男配之間的劇情。
所以她根本沒有聽到,她進屋的時候沒有關嚴的門,被一個人敲一下,給敲開了個縫隙。
而站在門外的人正和坐在床上的暗夜對了一下眼,兩人都沒說話,隻有石姣姣還在繼續上綱上線。
“我給你形容一下吧,估計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給你看的,形容之後你就立馬給我死心知道吧,”石姣姣說道,“他眼睛特彆小,就像刀在肉上切了一個口子,就算努力睜開,你也找不到他的黑眼仁。”
暗夜微微張了張嘴,不著痕跡的朝著門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石姣姣卻在這裡兀自編的來勁兒,“他的鼻梁特彆的塌,像被人一巴掌拍扁的麵團一樣,沒有幾個根眉毛……”
暗夜伸手搓了搓腦門,抿住嘴唇,壓住瘋狂亂他媽上揚的嘴角,想到石姣姣可能要完蛋,就尤其的開心,開心的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石姣姣卻還在那裡說,自己給加砝碼,“而且你知道嗎,他長了一張大方臉,就是跟門板一樣,哎……”
石姣姣搖頭道,“我是因為嫁給他,所以沒有辦法,我勸你都是好話啊,你就彆往火坑裡頭跳了……”
石姣姣見暗夜似乎不為所動的樣子,又說道,“而且你知道嗎,他為什麼會一直戴著麵具,因為他臉上有一道疤……”
石姣姣用手比劃了一下,把封元淮橫貫整張臉的那個疤痕,又誇大了不少,“那麼老長,蜈蚣一樣爬在臉上,嘴咧到耳根,我的天呐當時給我嚇死了…你知道我為什麼第一次和他談話之後,那麼長時間沒追上來了吧?”
暗夜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顯然並不相信石姣姣的話,並且對於她編排封元淮的話有點不滿。
但她又看了一眼門口,接著充滿憐憫的看著石姣姣,石姣姣隻以為她這個眼神,是在憐憫自己嫁了一個“醜八怪”,略感欣慰的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的,你這麼漂亮,武功又這麼高,跟封元淮真的不相配……”
“哐當!”一聲巨……也不算是巨響,反正半夜三更,這點聲音簡直就像是炸雷。
石姣姣被立刻從暗夜的床上炸起來,一回神轉頭看過去,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接著心裡就是一串兒的巨型大雷,每個雷爆開的時候都寫著“臥槽”兩個大字!
封元淮就站在門口,看上去是休息之後就起來的,沒有穿著軟甲,隻是還帶著那惡鬼麵具。
負手而立,周身氣壓低的能凍死人,現在於石姣姣來說也如惡鬼無疑了。
到底什麼時候來的呀!聽到了多少!
那雙在石姣姣的形容中,刀割一樣的眼睛,正朝著石姣姣發出猶如實質的大刀,一把接著一把朝著石姣姣砍過來。
石姣姣心道又完蛋,猛的轉頭看向暗夜,暗夜眼中的憐憫已經變為幸災樂禍,實在是沒忍住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用口型說道,“我不跟你搶了。”我就看你有什麼能耐能把這件事含糊過去!
封元淮這時候已經轉身,一甩袍角,大步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現在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