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為了什麼?”
“戰爭會結束嗎?”
秦步不知道該答案,但她給予了承諾:“我想和你一起尋找。”
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有答案,因為她也不過是一個人,跳不出人的範疇。
可她甘願做一塊磚,鋪在人類通往真理的橋梁上。
金光亮起,兵聖手書化作一個小小的竹簡,落在了她精神體正中央。
橙紅色的精神體像冉冉升起的朝陽,此時核心處有了一團金光,越發耀眼奪目。
細看的話,能發現竹簡的尾端是缺失的,似乎少了一部分,估計是缺了儀式的最後一步。
無數知識像潮水般湧向她的腦海……
秦步及時斂住思緒,不敢全盤接納,太多……太龐雜了……現在的她會被衝垮。
秦步月睜開眼,她漆黑色的瞳孔有了一圈圈金色的光暈,不細看無法察覺,定睛望去能感受到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白千離眼睛不眨地看著她。
秦步月問他:“老師,儀式的最後一步是什麼?”
白千離:“殺了他們。”
他沒回頭,身形也沒挪動,隻是微微抬了下手指,砰地幾聲悶響,重傷的孟博遠、宋儀然和鈴蘭落在藏書閣。
除了孟博遠,其餘兩人都昏死過去。
孤狼一般的黑發青年,死死盯著白千離,似乎隻要有一絲力氣,他就會撲上去殺了他。
秦步月心沉下。
白千離說得輕描淡寫:“亂臣賊子,當而誅之。”
到這一環,秦步月徹底懂了全部的傳承儀式。
戰國七雄皆非正統。
周朝才是真正的核心。
這才是‘撥亂世,反諸正’!
難怪會會有七個陣營樓,難怪會有中央教室。
難怪白千離不慌不慌地等著他們攻上來……
難怪在二樓的時候,白千離放過了孟博遠、宋儀然和鈴蘭。
秦步月還以為他略微顧忌了一下孟家和宋家,原來……是留給她的,留給她完成最後的傳承儀式。
怒氣、恨意,如一把火般燒向了秦步月。
白千離把小步月引向的是怎樣的深淵地獄?
他讓她親手殺死並肩作戰過的夥伴!
是她帶著他們來到這裡,帶著他們追逐勝利,最後她成了極惡之徒!
“總是被表象迷惑。”白千離輕輕牽起秦步月的手,溫聲道:“帶你看一下,他們對你……”
眼前再度浮現出黏膩的黑色絲線,秦步月用力甩開了白千離的手。
白千離倒是任由她甩開了。
秦步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雙眸異常冷靜:“不需要。”
白千離看到了從她身上蔓延而出的淩銳殺氣,他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去吧。”
秦步月從【包羅萬象】中取出了紫藤劍,一步步走向了倒在古木書架前的孟博遠,他一直都沒看秦步月,隻是盯著白千離,漆黑的如狼般的眸子裡儘是刻骨的恨。
秦步月感受到了孟博遠對自己的信任,她心裡一熱,緊接著是心疼。
她心疼小步月,倘若她還活著,她會去往海哲,會遇到那麼好的會長先生,會遇到溫暖的大家夥,會與楊玉霞重逢,會認識這麼多同生共死的小夥伴。
她會知道人心不全是壞的,會從黏稠泥濘的黑色中看到真正的溫暖。
她可以不必眷戀白千離的陪伴,感受到更真實的情感。
可是,小步月不在了。
死在了對白千離的無儘眷戀和失望中。
秦步月距離孟博遠越來越近,攥緊紫藤劍的手青筋鼓起,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重。
她蓄積了所有的力量,將自己的精神體完全交給小灰,灰線裹住了橙紅色的精神體,源源不斷的精神力湧入到小灰中。
秦步月不會用任何標簽,也不會用暴雨梨花針,這些能威懾到其他先行者的東西,對於‘傲慢’來說不值一提。
包括【癡心妄想】,她構建不出能欺瞞‘傲慢’的幻象。
她能依靠的隻有‘嫉妒’留下的紫藤劍和小灰,以及剛剛融入她精神體的兵聖手書。
秦步月徹底敞開了自己,抱著必死之心,將如洪水般傾倒而出的精神力儘數灌注在纏滿了灰色絲線的紫藤劍上。
猛地回頭!
秦步月連丁點猶豫都沒有,一劍刺向了背後的白千離。
砰地一聲脆響。
秦步月刺中了那一襲雪白長衫,像刺中了一塊冰。
紫藤劍被冷白的手指攥住,鮮血染紅肌膚,絲絲猩甜氣湧到鼻尖,秦步月抬頭,望進了白千離漆黑幽邃的眸中。
他依舊是平靜冷淡的模樣,對於她的暴起沒有絲毫意外,好像本該如此,就該這樣。
傲慢,一如既往的傲慢。
淩駕於情緒之上,居高臨下地漠視眾生。
想起死去的人,想起一生儘毀的小步月,秦步月帶著濃濃的恨意,用力刺了下去。
無論能否殺死他,她都不會放棄!
“所以,你還是選擇了他們。”
“挺好。”一聲輕歎,白千離鬆了手,任由紫藤劍刺進他的胸腔,刺中了他的心臟。
秦步月眼中有錯愕閃過,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明明被攔下了,她分明感受到了白千離強橫的精神力,也感受到了他那能輕易碾死她的力量。
詭計……
又是他的詭計!
這個布下天羅地網的男人,怎麼可能被這樣輕易殺死。
秦步月拉滿了精神視野,看到了白千離的精神體,那是一汪雪白,像無人踏足的寒山深處降下的初雪——極致的白,無以言說的乾淨。
灌滿了精神力的紫藤劍,像闖入無人之境的暴徒,驚動了這片寧靜。
雪色急速融化,成了無數的絲絲白線,它們沒了生命力,快速溶解於天地間。
白千離看著她,和之前十五年沒有絲毫區彆,他眼中沒有震驚沒有遺憾,隻有溫潤平靜。
他死了。
白千離死了。
就這樣……死了。
秦步月抽出紫藤劍,整個人都懵了。
一枚標簽浮在半空,雪白的標簽,上麵有兩個字——【驕傲】。
秦步月怔了怔,感受到了【包羅萬象】中的標簽在躁動,被封印盒鎖著的殘缺標簽掙脫出來,一個個飛到了半空中。
【你】【是】【我的】【驕傲】。
四張標簽湊在一起,成了一張雪白的紙條,上麵的字跡從工整的打印體變成了靈動的小楷。
它們從細長的狼毫筆中流出,落在了如雪白綢緞般輕盈的宣紙上,筆墨暈染,像一個個黑色的小花,綻放在了紙張上——
你是我的驕傲。
最後的一筆落下,虛影中白千離對她微微一笑。
忽然,地動山搖!
秦步月顧不上思索,她將瓊月喂給孟博遠、宋儀然和鈴蘭:“走!”
中央教室要塌了!
孟博遠起身,單手拎起宋儀然,用小飛龍駝起鈴蘭,兩人從窗戶一躍而下,三樓的高度很誇張,孟博遠本想支援下秦步月,卻見她背後有一對灰色的翅膀。
秦步月在兵聖手書中領悟到了如何感應‘支點’,她釋放了小翅膀,用它暫時平衡了跳躍的高度。
他們落地後,齊陣營樓傳來了嘈雜聲,不隻是中央教室,整個集訓地都在塌陷。
秦步月心中莫名不安,白千離怎麼會這麼容易死掉?
【驕傲】是‘傲慢’嗎?
或者該說【驕傲】,是養大小步月的白千離嗎?
秦步月不知道,她總覺得事情不簡單……好像有什麼更加驚天動地的事將要發生。
宋儀然醒了,秦步月顧不上回齊陣營樓,對他們說:“你們去幫劉笙彬疏散同學,我……”
孟博遠:“我和你一起。”
秦步月一咬牙:“走,我們去外麵看看情況。”
她心中的不安擴大,十分擔心外麵的情況。
因為兵聖手書的緣故,她的思維一直局限於集訓地,認定了‘傲慢’所謀劃的是手書,現在……可能不止如此。
連兵聖手書都不是‘傲慢’的最終目的,那他到底在圖謀什麼?
驚懼籠罩在秦步月心尖,讓她不敢去深想。
宋儀然察覺到了危險,他道:“注意安全!”
秦步月:“嗯。”
她和孟博遠一起衝出了校門,衝出了集訓地。
咚的一聲,是鐘鳴。
踏出校門的那一刻,秦步月和孟博遠看到了外麵的光景——半夜十二點的海城,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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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海洋上,數人懸於半空,俯視著這座小巧漂亮的海濱城市。
為首的是一位嬌俏美麗的少女,她有著十六七歲少女的麵龐,卻有著一雙蒼老悠遠的眸子,她望著遠處的小島,像在看天地間最美的珠寶。
集訓地塌陷的那一刻,有名黑衣男子出現在她身側,恭聲道:“主上,白千離身亡,【桃李滿天下】破了。”
少女眼中迸發了美麗的光輝,她聲音甜美:“走吧,隻剩海哲的燈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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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孟家主宅。
當今十二哲之一,孟家家主孟修乾胸口一甜,咳出了紫紅血漬,他年邁的麵龐僵冷,厲聲道:“博……博卿!”
孟博卿快步走進正堂,扶住了孟修乾:“父親!”
孟修乾顫著手:“海城……快……去海城!”
【桃李滿天下】隕落。
【萬家燈火】岌岌可危。
這兩枚牽製著支柱的聖階標簽動搖,鎮壓在海城百年之久的‘人間世’將蘇醒。
孟博卿目露震驚:“【桃李滿天下】怎麼會……”
孟修乾氣血翻湧,劇烈咳嗽中儘是憤怒:“他們利用訓練艙,將集訓的孩子們定義成果實!”
滿天下的‘桃李’,誅殺了唯一的老師。
——你是我的驕傲。
——我最優秀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