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1 / 2)

老婆結婚嗎 璟梧 12015 字 4個月前

寒冬臘月, 北方某城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停機坪上刮著刺骨的冷風,機務正扛著大掃把清除剩餘的積雪,各家飛行員在頻率裡搶除冰車, 吵得不可開交。

“XX8903, 怎麼回事啊,還沒來?我們都等一刻鐘了。”

“這邊還沒完呢,你急什麼。”

“先來後到懂不懂?我們先排隊的, 你一插隊的喊什麼喊。”

“嘿,你——”

頻率裡亂成一團。

溫檸坐在駕駛艙裡聽彆人吵架, 暗暗慶幸自己剛才搶得快, 飛機已經除過冰,準備推出。

她最後看了一眼手機。

一小時前,顧遲溪發了條微信:[等你回來, 晚上我們去吃火鍋。]

[好]

[我飛快點]

顧遲溪:[起落平安]

她沒再回複, 因為要過站檢查了。

不延誤, 有人等自己回家, 是最讓她們這個職業的人感到幸福的兩件事。

以前溫檸總是不屑於此,覺得矯情, 而當身邊真正有了一個人,每天等她回家,願起落安妥,她這隻漂泊的風箏從此有了被牽引的線,與那個人緊密地聯係在一起,忽然間就明白了, 更貪戀這份溫暖。

她眯著眼笑, 唇角深深地揚起來, 把手機放好。

滑行推出, 準點起飛。

不知怎麼,眼皮一直在跳,左邊跳兩下,右邊也跳,毫無規律,像抽風似的。

溫檸不相信“跳財跳災”的說法,猜測大概是太累的緣故。

這幾天她雖然都飛的白班,但全國各地到處都是雨雪冰凍天氣,不好飛,天不亮出門,天黑才回家,一整天下來總是徘徊在超時的邊緣。

到巡航高度,她揉了揉眼睛,讓乘務長送了兩杯咖啡進來。

瑩澈的藍天,雪山般的白雲,喝著咖啡,看著景,心情舒適美妙,她甚至與副駕駛開了幾句玩笑。

眼皮依舊跳個不停。

大約五點,飛機抵達洛城機場上空,這邊正刮妖風,落地有點困難,第一回落不下去,複飛了。

前麵也有幾架中型機沒落下去。

“機長,我們要不要去備降?”副駕駛問。

今天這妖風的勁兒有點大。

溫檸眼皮跳得厲害,離洛城越近,心也越來越焦慮不寧,說不上來什麼。她看了眼雷達、油量,說:“先兜兩圈看看風。”

向塔台申請盤旋等待。

管製同意了。

盤旋耗油,增加成本,溫檸不想著給顧遲溪省錢了,繞了大概兩圈,風小了一陣,後麵陸續其他中型機成功落地,她連忙申請。

萬幸,這次落了下去。

一靠橋關車,溫檸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給顧遲溪發消息:

[我落地了~o3o]

[你忙完了嘛?我在車裡等你還是去辦公室]

收拾完東西,溫檸一行人離開飛機,上了機組車。

從機場到公司短短十分鐘的路程裡,微信一直沒有收到回複,她去部門交完資料,給顧遲溪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

溫檸皺起眉。

心猛然往下沉了沉,莫名的焦慮感越來越濃重,胸.口悶悶的,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

她按了電梯,上樓,去顧遲溪辦公室。

小助理已經下班了,陳秘書還在,一見她來,還沒等開口,就笑著說:“溫機長,顧總下午有事出去了,沒回來呢。”

“……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溫檸邊問邊打開辦公室的門,往裡瞅了一眼。

沒人。

陳秘書搖頭,疑惑地看著她,那眼神好像在說:連你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

溫檸關上門:“那譚助理呢?”

“昨天出差了,今天應該回來了吧。”陳秘書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溫檸點點頭,識趣不再打擾,轉身離開。

或許在忙吧……

下到停車場,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溫檸以為是顧遲溪的電話,心裡一喜,拿起來卻看到是譚佳的號碼。

“喂?”

“溫機長,你在哪兒?”

“公司。”

“顧總出車禍了,在搶救,你快到附二院來!”聽筒裡傳來譚佳急切的聲音。

溫檸夾在胳膊下的飛行帽“咚”地掉在了地上,她臉色煞白,顫聲說:“好……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她彎腰撿帽子,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溫機長——”

身後下班取車的同事與她打招呼,伸手扶了一把,“你怎麼了?”

溫檸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地搖了搖頭,推開同事的手,提著箱子快步走向自己的車,腳下險些被絆倒,栽了個踉蹌。

上車,手指摸到點火鍵,一下子按歪了,第二下,又歪了,她張著嘴,深吸一口氣,第三次終於按下去。

眼淚也湧了出來……

車子駛出公司大門,險些撞到一個準備過馬路的老人,溫檸猛踩住刹車,身子往前栽了下,看著風擋外麵受到驚嚇的老人,霎時清醒過來。

“怎麼開車的喲,現在的人誒,嘖嘖嘖。”老人家嘟嘟囔囔從背後繞了過去。

溫檸驚出了一身冷汗,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臉上的眼淚,繼續往前。

正是下班高峰期,市區路堵。

一個紅燈時間很長的十字路口前排著長龍,溫檸緊盯住讀秒,心裡急躁不已,等好不容易快輪到她了,前車磨磨蹭蹭,一晃又是紅燈。

眼看兩邊的行人和車都要來了。

她咬咬牙,一腳油門衝了過去……

.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醫院,溫檸隨便抓了個護士問路,在急救室門口看見了焦急踱步的譚佳。

“溫機長……”譚佳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迎上來。

溫檸僵立在原處,呆呆地望著緊閉的大門,腦裡一片空白,靈魂也好像飛走了,像一尊雕塑。

霧氣漫上眼睛,如同蒙了一層灰。

視線逐漸模糊了。

那扇連接著生與死的門,在她眼中虛化了,周圍的一切都被按下靜音鍵,她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乾,下一秒,直直地栽到下去。

譚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溫機長!”

溫檸抽搐了一下,木木的眼睛裡淌出兩行淚,像珠子滾下去,滴在衣服上,手上,一滴又一滴,暈開大片濕透的痕跡。

眼白上的紅血絲像要爆開。

她很快就站了起來,先扶著譚佳,再扶住牆,而後乾脆連牆也不需要了。

她的背挺得筆直。

如她人那般倔。

譚佳擔憂地看著她,正想說話,一位護士捧著份文件走過來,“請問家屬來了嗎?”

“是我!”溫檸冷靜上前,“我是她妻子……”

護士一愣,稍稍露出驚訝的表情,把文件遞給她,說:“請在這裡簽字。”

一份同意書。

溫檸接過紙筆,手有些抖,顫巍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寥寥筆畫,她的肩膀無形中一沉,壓上了重擔,仿佛將愛人的生命握在手中,她忽然慶幸,沒想到當初被半哄半騙領來的結婚證,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有這麼一天,她能為她簽字了。

可是她更希望永遠沒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