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內。
極寒一.夜,外麵積累的雪花,已經變成了透明冷硬的冰。
江西糖醒來的時候,元歸雲已經起來了,他高大的身軀站在窗戶旁,看向窗外。
等江西糖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從床上爬起來,也學著湊過來炸毛的腦袋看向窗外時,才知道元歸雲在看什麼。
“噗。”
江西糖沒想到剛起來就看到這麼詭異又滑稽的畫麵,忍不住笑了一下。
因為雪麵結冰,樓下遊蕩的喪屍,非常符合常理的不停的腳底打滑。有的喪屍身體攤在冰麵上,試圖不斷蠕動,但不管怎麼努力,怎麼都爬不起來,像觸電了那樣。
“公主,洗臉洗漱吧。”元歸雲側身讓開位置,等江西糖看夠了,才出聲提醒。
“哪裡來的溫水?”
當元歸雲把裝著溫水的杯子跟漱口水遞給江西糖時,江西糖雙手握著溫暖的杯子,簡直都驚呆了。
他剛起來本來還迷糊的腦袋,現在變得更迷糊了。
“接了一點外麵下的雪水,用打火機的火加熱了。”元歸雲風輕雲淡地說。
江西糖:???怎麼聽著很離譜的樣子?
不過因為空氣太冷,江西糖擔心馬上水涼了,會讓元歸雲的努力作廢,也沒想仔細問,拖著棉拖鞋噠噠噠地去衛生間洗漱去了。
元歸雲還準備了熱的濕巾給江西糖擦臉,然後等擦完臉,他又拿出了兩種味道的香香,讓公主選。
江西糖:“……桃子味,我自己來擦。”
昨晚元歸雲還沒有這樣,兩人隨便吃了一點餅乾跟喝了點礦泉水,然後脫了衣服就睡了。
經過一.夜,元歸雲又想了什麼?照顧的貼心程度,明顯升級了!
這個問題,直到江西糖喝完溫熱的罐裝八寶粥,還沒有想明白。
元歸雲也沒有解釋,他半蹲著身體耐心地幫公主帶好手套,又從皮箱裡拿出了棉口罩跟圍巾。
“公主,今天的行程不出意外,應該是先回藥廠,然後去個人類基地。”
“第一,第二,第三基地,公主想去那個?”
江西糖想了想,說:“第三基地吧,宋城他們在那裡。”
對於開局救了自己的烈火小隊,江西糖心存感激,總感覺有這樣小隊的人類基地,不會太糟糕。
至於第一基地,狼窩!第二基地,騙子!
元歸雲點了點頭說好,然後把公主帽子上的兔耳朵給拽出了圍巾,開始收拾行李箱。
江西糖被包裹的跟個圓滾滾的小企鵝一樣,抬個胳膊都費勁,根本幫不上忙,隻能在一旁乾看著。
“……這個毛毯,能帶走嗎?”
江西糖掃視了一圈,突然抬腳,噠噠噠地跑到床上抱起他昨晚蓋過酒店自帶的寶寶毛毯,淡黃色,上麵還繡著可愛的小黃雞。
元歸雲沒說能不能,直接伸手接過來。
江西糖看著元歸雲修長的手頗為認真地在疊毛毯,突然咬了咬唇,壓著嗓音小聲道:“謝謝……爹地。”
元歸雲有些詫異地挑眉,抬頭隻看見了公主逃命似的笨拙背影,還有慌裡慌張的話語。
“嗯,我去看看外麵的冰有沒有化掉……!”
直到元歸雲收拾好行李箱,站起身,公主還在窗戶口認真看外麵的冰有沒有化掉。
“公主。”
元歸雲站在原地,灰眸閃過輕微的愉悅笑意,低聲問:“冰化了嗎?”
江西糖彆扭地轉身,眼睛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元歸雲:“好像……化了一點點吧?看不太清。”
“嗯,這裡距離地麵太遠了。Daddy現在帶你下去看,好嗎?”
元歸雲的聲線本來就屬於優雅華麗的那一掛,江西糖聽他自稱Daddy,磁性的嗓音震的他耳朵都發紅了!
“你、你……你故意打趣我……”江西糖忍不住退後一步,然後用僅僅露出的雙眸控訴地看著元歸雲。
元歸雲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正經:“公主誤會我了。”
江西糖又在原地糾結了一會,最後用力跺了下腳,惱羞成怒地伸出嫩白的手拉下口罩,睜大了濕漉漉地藍眸:“……喂喂……喂!”
喂喂喂等於發脾氣。
元歸雲沒想到江西糖還真能運用他說過的喂喂喂,忍不住輕笑一聲,朝他伸出了手:“公主,我不說了。走吧,該下樓了。”
下樓的時候,元歸雲在商場賣衣服那層,又停了下,翻找出了一雙他能穿的折疊滑冰鞋,在冰刀纏了一圈金線。
於是,過了一會,對麵的高樓上,一個拿著望遠鏡守風的男人,忽然瞪大眼睛,怪叫了一聲。
“俺地親娘喲!他娘的神仙下凡?!?”
正在裝衣服的同伴一臉問號地抬頭:“啊?下飯?生鮮下飯?你把喪屍當生鮮下飯?草,你什麼也心理變態了?離我遠點啊你!”
“你說的什麼鬼,不是生鮮下飯,是神仙下凡!”
守風的男人換成普通話,一把將望遠鏡塞進同伴手裡,讓他趕緊快看。
同伴懵逼地接過,然後又懵逼地抬起望遠鏡朝下望去:“草?什麼玩意嗖的一下沒了?”
同伴隻看見了一個疑似箱子的物體,嗖的一下,消失在了望遠鏡能看到的範圍。
“不是玩意,是神仙下凡!我跟你說,我剛才看清楚了!”男人激動地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當時的情景:“一個比你還壯,比你高,看背影比你帥的男人,一手摟著一個看不清臉但穿的很厚的人,一手領著一個超大的行箱子,重點——他腳下不知道踩著什麼牌子的滑冰鞋,在冰麵上如履平地,那速度簡直比開車都要快!跟電影裡的超人似的!”
“你說真的?沒看錯?”
男人拍著胸膛保證:“絕對沒有!”
兩個人對視一眼,同伴又抬起望遠鏡朝男人離去的方向看過去:“這個方向……他不會是去那個已經被搬空的藥廠吧?”
兩人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要不追上去看看?”
“反正東西搜羅的差不多了。萬一能拉他入夥,或者,問出滑冰鞋從哪裡弄得,咱們的日子,也好過些。起碼極寒再來,咱們能比彆人拿貨快些,減小在外被凍死的風險,你說呢?”
兩人一拍即合,連忙叫上還在搜羅的另一位同伴,決定碰碰運氣,追追看!
“等下我,這還有一層黑絲,等我裝完啊!”
*
藥廠門口,昨天元歸雲堆的兩個小雪人,已經找不到蹤影了。
藥廠的大門敞開,門上還纏著爬山虎的葉子。
“……元歸雲,我們還回這裡乾什麼?”
到了地方,江西糖才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他的聲音藏在口罩跟圍巾下,聽起來有種悶悶的奶味。
江西糖隻能聯想到宋城一行人,他看著空空如也的藥廠,困惑地說:“他們,昨天就應該離開這裡了吧?”
元歸雲站在大門口,隻掃了一眼,鬆開行李箱,伸手捏起了一片黏在大門上的葉子。
“他們走的太急了。”元歸雲說著,示意公主摸摸葉子。
江西糖艱難地從小熊蓋帽的手套伸出一根小拇指,剛碰到,便驚呼出聲:“是熱的?!爬山虎的葉子會發燙?!”
“葉子的溫度應該是恒溫的,公主你覺得發燙,是因為現在室外的空氣溫度太低了。”
元歸雲丟開了葉子,將公主伸出的小拇指,重新塞進手套裡,才帶著箱子進了藥廠。
江西糖在懵懵懂懂間,好像明白了元歸雲是為了這些爬山虎的葉子,才回來的。
清理了一下跑進藥廠裡的幾個零星喪屍後,元歸雲環視了一周,看著滿地的綠色落葉,對江西糖說:“那隻爬山虎死了,如果不是大雪封了路,這裡應該很快會被附近遊蕩的喪屍占領。”
畢竟,喪屍可以啃噬爬山虎的葉子。
江西糖並不意外這個結果,隻是,一時間,他有些唏噓。
不過,他又想了想,覺得對於變異爬山虎來說,這不一定是個壞結局:“人類太複雜了,它玩不過人,不如重新做回一個植物。”
說起爬山虎,江西糖就想到自己被騙的那些真情實感。
回想當時的情況,爬山虎哭的比他慘,也就是被騙的比他慘。
元歸雲早就猜到了爬山虎的結局,他伸出手放出了幾絲金線,去串這些葉子,最後以打圈的方式,纏繞在行李箱上。
“這些葉子,有恒溫保暖的功效。不管哪一個人類基地,都會很需要它們。”
元歸雲準備拿這些葉子當投名狀,進了基地後,他要給公主拿到最高待遇。
這也是為什麼元歸雲暫時放棄跟隨宋城的原因之一,他找到了替代品,烈火小隊便可有可無了。
藥廠裡的葉子有很多,元歸雲沒打算全部帶走,隻是想取走一些樣品,剩下的這些,人類基地收到後,自然會比他更加積極。
“……咳……咳……”
突然,安靜地藥廠裡響起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元歸雲正準備帶公主離開這裡,聽到這聲咳嗽,腳步一頓,灰眸又掃描了一圈。
“有人?”江西糖覺得突然響起的聲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有種詭異陰森感,控製不住有點害怕,笨拙地攥住了元歸雲的灰色毛呢衣領。
“沒有人。”
元歸雲剛進來的時候,已經排查了一遍,確定沒人。
這個咳聲,應該不是活人發出來的。
元歸雲一邊低聲跟江西糖說彆怕,一邊走到右側的牆角,這裡堆了很厚一層的葉子,與四周格格不入。
找到發聲的地方後,元歸雲第一反應,用大手捂住了公主的眼睛。
元歸雲手上帶的半截灰色手套,還是在公主的強烈要求下,才帶上的,他將公主裹成了小肥企鵝,自己卻跟百分百抗凍似的,意思意思地穿了件衣服。
“是……是什麼……東西?”江西糖又慫又好奇,他抓住了元歸雲的手背,卻不敢把他的手拉下來,恢複視線。
“公主確定要知道?”元歸雲問。
那咳咳聲,又隱約響起來了。
江西糖的心被撓的癢癢,他想了想,確定地點了點頭。
元歸雲:“是一具乾屍發出的聲音。”
江西糖:“……”
他沒說話,隻是握住元歸雲的手,緊了一倍。
“嗯,應該是爬山虎的奶奶。”
元歸雲下一句話,拯救了自己被軟綿綿包裹的手。
一聽乾屍的身份是爬山虎的奶奶,也許是認識的緣故,江西糖忽然沒那麼害怕了。
“……咳……咳……必……必……”
“咳……必……”
甚至來了那麼一點“大膽”。
能養成喜歡看狗血劇的爬山虎虎,奶奶本人想必也不會有多壞吧?
“她好像不是在咳嗽,爹地。”
江西糖陷入了思考,不知不覺又把“爹地”的稱呼喊了出來。
這說明他潛意識是很想喊這個同時兼具新鮮感跟安全感的新稱呼,隻不過總是喊了一次,就自己害羞了。
“嗯。”
元歸雲應了,又毫無痕跡地順著江西糖的話題接著問:“公主猜到她說了什麼嗎?”
“必?咳……必?咳必是什麼?”
江西糖皺著漂亮的臉,沉思了一會,突然靈感一閃,欣喜地抬眸看向元歸雲:“必,不是咳必,哪有咳必啊?是何必吧!”
“何必?聽起來是個人名。”元歸雲認同了江西糖的想法,並補充擴展了一句。
一具屍體,屍體都被時間風乾了,還喃喃自語地說著“何必”,這種執念,最大的可能,就是人對人的情感。
“嗯……我明白了,如果何必是個人的話,那應該是一個對爬山虎奶奶來說,很重要的人,她才會在死後,才念念不忘……”
元歸雲垂眸看著被爬山虎葉子包裹住的乾屍,說:“不過屍體已經死了三年了。這或許不是屍體在說話,是變異爬山虎留的遺言。”
烈火小隊那群人走的太急,連爬山虎葉子真正的價值都沒發現,自然也不會有時間聽一個變異植物的遺言。
如果不是元歸雲打起了葉子的主意,帶著公主一起陰差陽錯地聽見了這句遺言,變異爬山虎也許等不到新人類,便啞巴了。
“爬山虎最在意的人應該是奶奶吧?可何必這個名字聽起來,不像是女性會用的名字啊——啊!”
江西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被一陣哐哐當當的巨響,生理性地驚嚇的身體猛一哆嗦,叫了一聲。
元歸雲抱著江西糖,灰眸瞬間銳利地看向藥廠大門的方向。
“彆怕,是有人撞到了大門上。”
元歸雲給公主緩慢地拍了拍背,等公主緩過來,才沉著眸走向大門。
“俺娘,摔死俺了,你的車技怎麼還是那麼爛?”
“是冰路太滑了,不是我技術不好!哎哎哎快起來,背包,背包裡的東西掉出來了,快撿,彆弄臟了——”
撞門的二人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他們最後一名隊友此時正搖搖晃晃地騎著自行車衝過來,幾秒後,猛然一刹車,自行車後輪高高地翹起了十厘米,才重重地落下。
三人組望著渾身散發強大氣場的男人,一人尷尬地用雙.腿夾著自行車杠,另外兩人撿東西的手僵在原地。
江西糖下意識睜著天真純淨的藍眸去看散落在地上的東西:“……”
一堆蕾絲三角,黑色絲襪,紅色粉色的胸/罩,還有奇怪的銀色手銬跟不明玩具……
元歸雲去捂公主雙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元歸雲:“……”
現場的氣氛,一下尷尬地比外麵的冰,還要冷硬。
一陣冷風吹來,豔紅色的罩.杯還迎著風,打了個滾。
所有人:“……”
原來尷尬的氛圍,真的可以比極寒的冰,還要冷啊。
江西糖雖然被捂住了雙眼,但剛才的畫麵,還是深深地印在了視網膜上。
等江西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剛才看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後,他的臉開始逐漸升溫,發燙,並且全身都有發熱的趨勢。
“爹地……”江西糖顫抖著聲音,輕聲問:“我們是遇見了變態了嗎?”
“沒關係,公主。變態也會死的。”
元歸雲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著無比凶殘的話。
男人看似風輕雲淡,跟玩笑似的,三人組卻察覺到了濃烈的殺意,他們周圍的空氣好像變成了能識時務的人,瞬間都拋棄了他們。
他們開始呼吸苦難,牙齒劇烈發顫。
砰——雙.腿夾住自行車的糙臉男人第一個沒撐住,車倒了,人也趴了,跪了。
“好漢!大哥!”
糙臉男人跪地,從嗓子眼裡擠出了這四個字。
另外兩個撿衣服的同伴聽見糙臉男人的聲音,猛然回神,連忙也開始求饒一條龍——跪下,雙手合攏,拜啊拜,最後哭。
“好漢!大哥!英雄!”
“彆殺我們,冤枉啊,我們不是變態,我們是好人,大大地好人,不是變態啊!”
“我們就住第三基地,是第三基地的居民,真不是變態,至於這些情趣衣服,不是我們用,是給基地裡遛鳥大人用啊!好漢肯定認識第三基地的遛鳥大人吧?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名人啊!”
“他才是變態,我們不是。”糙漢男人一臉憨厚的模樣,卻坦然地賣隊友:“大哥要是想殺變態,我現在就可以給大哥領路。”
第三基地的人?
江西糖跟元歸雲:“……”
第三基地,就算有四五個像烈火小隊這樣能積攢名聲的隊伍,也會被一個三人組,給敗壞殆儘吧?
疑似變態的殺傷力也太大了。
而且,這是末世。三人組的背包裡原本裝什麼江西糖都不會覺得奇怪,可他們偏偏裝的是——一堆情趣用品。
嗯,還說什麼是給遛鳥大人用的?遛鳥大人還是名人?
江西糖開始覺得,這個第三基地,或許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元歸雲對三人組的一係列騷操作的求饒解釋,無動於衷。
他隻是垂眸視線落在江西糖的臉上,低聲詢問:“公主?”
江西糖卻聽進了他們的解釋,他咳嗽一聲,抓住元歸雲的手,小聲說:“你們先把東西……給撿起來吧。”
三人組在末世裡都混成了人精,他們早就看出男人聽懷中少年的話,知道藍眸少年才是真正意義上決定他們生死的人。
三個人連忙抓住這個台階下,瘋狂點頭說好好好,快速地把散落的情趣衣物給裝回了包裡。
“公主,還去第三基地嗎?”元歸雲放下了手,低聲問。
江西糖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選擇第三基地。
如果第三基地內有變態的話,那另外兩個基地,恐怕也會有吧?至少第三基地裡還有宋城這樣的小隊。
元歸雲沒有再問,這種小事,他隻要詢問了公主的意見,便是打算聽從。
“大哥,你們要去第三基地啊?那個,這不是巧了麼?我們就是第三基地的人,可以給你們帶路!”
見男人跟看不清臉的少年視線都看了過來,三人組儘力發出友好的嘿嘿笑。
結果,高大男人一句話,又給他們乾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