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個人的沉默,兩個人的沉默,一群人的沉默……一個種族的沉默。
許久,隻有從天而降的雪花在慢悠悠的飄動。
純白無瑕的雪花有幾片,落在了何必右眼的眼睫毛上。
幾片雪花彙聚在一起,不知為何融化,變成一滴眼淚。
何必站在舞台中間,一隻眼冷漠無情,一隻眼清澈地留下了一滴冷淚,慢慢滑落臉頰,最後滴落。此時他的一張臉,一半是絕對的理智,一半是絕對的人性。
何必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到底是在殺人,還是在救人?
似乎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所有的人都可以審判何必,但是,所有人的人都不能審判何必。
“……國……國家為什麼要給我們這樣的保護?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讓我們一起麵對?我寧願一起跟人類滅亡,也不要踩著同伴的屍體活!”
不知道是誰發出的聲音,打破了種族的沉默。
何必微微抬眸,問:“你能代表所有的人類嗎?”
“……那你跟國家就能代表人類的意誌嗎?!”
“不能。”何必說:“可是總有人要做出這個決定。”
“我知道你們可能會想,為什麼不把事情公布,到時候所有人都是英雄,喪屍不是喪屍,變成了死去的英雄。你們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我們全部考慮到了,隻不過,無私的愛打開基因鎖的成功率太低了,隻有人類各種複雜的負麵情緒達到了頂點,打開基因鎖的成功率才是最高的。”
何必垂眸,冷聲道:“每一個人都是英雄,那才是無用的死亡,得到的隻有無用的歌頌,自我感動與自我犧牲。隻有喪屍,必須是喪屍。”
“喪屍……喪屍……可是現在喪屍也沒了?我不懂,還有什麼意義?”
方月夜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
國家從未背叛人類,可是,卻死了那麼多人。
“喪屍是最有意義,最珍貴的能量。從來就沒有喪屍病毒,那是天災幼體的能量在低緯人類的表現形式。成功開啟基因鎖,就變成異能者,開啟失敗,就變成喪屍,普通人就在等待開啟。”
“天災群體是高緯,我們是低緯,原本根本沒有反擊的能量,但是現在,積攢成功,有了。即使現在停止從天災幼體獲得新能量,所有的能量停止了活躍,可異能者的基因鎖鎖住了能量,依舊可以使用異能。而喪屍,即使他們鎖不住,無法活動,但他們體內的能量仍然存在——”
何必看著滿地的喪屍屍體:“天災群體第一次真正降臨的時候,必定先吞噬這些不能動的食物,而不是活人。”
異能者能供給的異變能量太少,那就讓喪屍的能量更多,隻要總和能達到目標水準,就能成功地抓住那一線生機。
所有人:“……”
“荒謬……太荒謬了……怎麼會這樣?”
“我不信……這是真相……”
“何必,知道所有真相的人都死了,隻剩下你一個人,你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想怎麼編就怎麼編?!誰知道你有沒有騙我們?!證據,你拿出證據啊!”
何必看向天災幼體,說:“這就是唯一的證據。你們可以試著殺死它。”
接下來,幸存的異能者用各種異能,甚至用刀直接砍,都無法將這塊所謂的天災幼體,給碎屍萬段。
天災幼體依舊跳動著,像是永久不會停歇。
“一定有辦法!”就在眾人絕望之際,方月夜突然想到剛才糖醬遞給自己的紫鑽,他拿出來,質問何必:“如果無法傷害,這一塊,你是如何切下來的?”
“我可以,你們不行。”
何必的眸看著方月夜:“我發現了天災群體,探尋到了世界的本質。所以,我擁有可以看見高緯的眼睛,我身上聚集著一個星球的核心點,所以我可以,你們不可以,預言家也不行,你一直執著於他是如何死的,他看見了人類清除計劃的以後,看見了高危,觸碰了禁區,哪怕已經五級了,身上有天災的能量,也瞬間暴斃。”
“我說他,你們能理解什麼叫弱肉強食了嗎?人類要被高緯淘汰,就算強行開啟了基因鎖,在法則之下,或許也隻是螞蟻的掙紮,前路未知。”
“人類要無知的死去,還是痛苦的活著?沒有選擇。”何必說:“隻不過是你們以為可以選擇。”
“我不明白……既然天災群體那麼強大,是你說的什麼高緯,最後人類還是會滅亡的可能性很大,那現在的末世有意義嗎?!不過是無用的掙紮,你說的螞蟻的掙紮!”
“末世已經為幸存者人類提供一年的時間對抗高緯天災,你可以認為,這就是末世的意義。”
何必:“想活就要掙紮,你可以不掙紮,但是一定有人會掙紮到最後一個,例如我,就算人類清除計劃結束,我也會堅持喪屍公理——”
“我會撐住,就算我的身體腐爛,血液流乾,肉.體消亡,隻剩下大腦,可隻要我還能思考,我就會撐住。”
何必一邊說一邊走下了舞台,他乾淨的鞋子踩在了雪花跟腐肉上,臟了,語氣卻非常淡,聽著隻是一句非常平靜的警告,英俊的麵容沒有表情:“我是10級精神係異能者,何必。所有想殺我的人,動手之前,要做好被我殺死的準備。”
10級異能者?何必實際上是10級異能者?
在普通高手都是6級,隻有一個7級異能者的情況下,10級簡直是單層碾壓。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少人蠢蠢欲動的手,停了下來。
“何必……你何必如此……”
第三基地長在大家都唾棄何必的時候,願意磕頭給何必求得一個解釋的機會。因為他相信何必一定是有苦衷的。
隻不過,在知道真相後,基地長無法接受,哪怕他心疼何必,可是,真相實在太過……太過荒謬了。
不管怎麼說,何必都是末世的創造者,而且從他的話中來看,普通者如果不打開基因鎖,基本沒了活著的價值,還不如喪屍對人類做的貢獻。
第三基地長無法接受。
何必徑直走向天災幼體,抱起,沒有回頭,隻說了一句:“基地長,我會離開第三基地……現在所謂的小天災,連開胃前菜都算不上。第一次天災群體真正降臨,大約就在七天後。新版防護服的研發方式跟一些會用的上的資料,我都提前放在一直放禮物的地方了。”
基地長忽然又紅了眼,何必從小就喜歡待在床底下思考問題,也喜歡把禮物藏在床下,也送到床下。
這個小愛好,除了他最親近的家人,沒人知道。
何必早就做好計劃結束後就離開的準備了,是嗎?
“小……小……”
第三基地長最後還是沒喊住何必,彆過了臉。
沒人敢攔何必,大家隻是用各種複雜的眼神,注視著他。
何必突然停下,看向了江西糖的方向,推了下眼鏡:“遛鳥大人一直說話沒說全,他不是想用天災幼體養你,他是想養活你。不過,紫鑽沒必要給他了,他隨著計劃結束而消失了,不會再出來了。”
頓了下,何必拿下胸口那朵他最喜歡的花,問道:“這朵花,江西糖,你收嗎?”
除了研究外,何必也就喜歡種花跟養花了。
江西糖此時還處於巨大的震驚中,根本不知道怎麼麵對何必,更彆說收他的花了。
“……”
何必等了幾秒,抬手將花瓣揚在空中:“算了,為你送行吧,希望還有機會再見。”
何必說完,轉身離去。他穿著白色的西裝,在飄零的雪花中,獨自逆行。那種孤寂感幾乎壓下了周圍血肉淋漓的恐怖感。
直到有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這個氛圍。
“靠……呼呼……鬆開老子的嘴……靠!”
季無風衣衫淩亂,被一個裹得全黑的人領著脖頸,出現在第三基地。
“那個神出鬼沒一身黑的七級異能者?!”有人驚呼出聲:“他居然是何必的人?!”
“老婆……太好了,你沒事!”
季無風真是服了,他剛從老婆家離開,就被黑衣人綁架了,現在又突然帶他來第三基地,跟拽著一條死狗一樣。
他第一眼注意到自己漂亮的老婆,看見他完好無損,立即鬆了口氣。結果,第二眼,他就注意到那把孤零零的長刀。
“烈火小隊,你們隊長宋你一城呢?!”
烈火小隊的人眼眶通紅,有人低聲說:“季少,隊長……為救人,死在了冰係喪屍王手下。”
季無風頓了下,黑眸微閃:“死了?那屍體呢?怎麼隻剩刀了?”
“隊長用儘最後的異能,把自己身體燒了……隻剩下一把刀。”
“……牛逼!!!”
季無風沉默了兩秒,竟然露出一抹開心地笑:“他那麼硬,寧折不彎,竟然在臨死之前主動跟我求和了……宋城,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有我這個好朋友!哈哈!”
其他人不懂,隻有季無風自己懂。
他們之前談過宋城的死亡,季無風說他仇人那麼多,屍體留在末世隻會被惡心,建議宋城臨死的時候,直接用自己火焰燒了自己的身體,這樣死的乾淨,又酷。
當時宋城沒說話,結果真的這樣做了。
季無風知道,這是宋城在跟他求和,他換了一條路走到黑,但是在臨死之前,沒忘記他這個已經跟他視同陌路的舊知己。
季無風越想越開心,開心地甚至忘記了現在的處境,想衝過去摸摸好友的刀。
結果樂極生悲,他剛往前,脖子又被卡住了。
“放我走啊,為什麼要綁架我?何必?你在搞什麼?他是你的人,趕緊放爺離開!”
何必說:“你要跟我走。”
“笑死,你說話好霸道啊,你說讓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啊?我憑什麼聽你的話啊?”
“你不是自願簽了協議,要被我研究身體嗎?”
何必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掏出一張按了手印的絕密合同。
季無風想起來了:“……你不是說我無用,放我走了嗎?現在又想切片我?”
何必:“當時說期限是永遠,隨用隨到,是不是你自己提出,要我答應的條件?當時無用,現在有用了。”
季無風:“……”
季無風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間何必又要切片他,他因為被綁架了,信息都落後了,完全不知道一地的喪屍,跟第三基地的人傻愣住在原地是要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