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1 / 2)

程千葉看著站在麵前的蕭秀, 幾個月不見,這個少年像經曆過雷雨的勁竹,拔高了身量,曬黑了皮膚。

逐漸脫離了少年的稚嫩感, 多了一份成熟和穩重。

不再顯得那麼柔媚,而帶上了一份俊逸灑脫。

“張馥真是個奇人。”程千葉看著蕭秀從絳城帶來的信函, 那是治栗內使張馥寫給她的一封密信,信上不僅詳細交代了晉國目前的首都絳城的種種情況, 還記錄了周邊各國, 特彆是犬戎所在之鎬京的一些軍需密情。

張馥甚是為她獻上一條奇謀, 若是能成, 鄭州唾手可得。

“他在絳城那樣複雜的環境中, 不僅做好了旁人難以勝任的工作, 給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軍備糧草。還能同時收集這樣細致的軍需情報。可以算得上是運籌帷幄於千裡之外。”

“小秀,你如今既能得張公青睞, 就好好待在他身邊, 多和他學學。”

“得在先生身邊, 我受益良多。小秀能有今日, 皆拜主公所賜。”蕭秀跪地行禮, “如今我終於知道了世界之廣,非眼前一方天地可比。但我心中, 不會忘卻對他的思慕, 那位大人永遠在小秀的心中。有一天, 他會看到主公和小秀的努力, 看到一個更好的晉國。”

程千葉伸手將他攙起來:“我派你前去絳城,本是因一些私密函件不放心委托他人。你能借由此從過去走出來,有了如今的眼界,靠的還是你自己。我心中很為你高興。”

程千葉突然慶幸,慶幸當時沒有一狠心,就扼殺了這條生命。

殺戮這種事,一旦習慣了,也許就收不住手。她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在不經意間成為一個麵目全非的人。

人類經曆了幾千年的積累,才站到了一個相對平等的高度。我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不能一夕穿越,就把千年的積累一並拋棄。

自己手中的權利越大,越是應時時提醒自己謹記初心,不輕視任何生命,不論他們是奴隸,是士兵,還是仆從。

“嵬名山此人,作戰勇猛,用兵如神 ,是我心中大患。張馥此計若是能成,我晉國將士不知能少流多少鮮血。”程千葉微微擰著眉,“隻是要你二人深入敵境,去那鎬京……”

“能為主公分憂,為國家出力,張先生和小秀都甘之如飴。先生托我轉告主公,此計非先生親去,難以功成,還請主公望萬允準。”蕭秀堅定的說。

程千葉不再猶豫,下了決定:“那行,你告訴張馥,務必提前打探好犬戎的沒藏太後和梁皇後的喜好。你們記得多帶奇珍異寶,去了以後遍使金銀,務以你二人安危為優先,不必給我省錢。”

鬥轉星移,時光匆匆。

眼看那鬱鬱的田野染上了金色,沉甸甸的稻穗轉瞬就壓彎了腰,忙忙碌碌的農夫收了一年辛勞的成果堆入穀倉。

天空開始飄下皚皚白雪,黑褐色的土地逐漸被銀輝覆蓋之時,出征數月的大軍終於緩緩歸來。

空中祥瑞降紛紛,望眼過去,一片銀世界,玉乾坤。

隱隱見一座巍峨城都,如那恒古巨獸,虎踞龍蟠在銀白的天地之間。

新築的城牆堅實而高聳,夯土累實,青磚貼麵,敵樓望台錚錚林立。

象征著家園所在的旌旗在寒風中招展。

“終於回來了,出征了幾個月,咱們汴州大變樣了啊。”士兵們興奮了起來。

墨橋生勒住韁繩,駐足凝望眼前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

汴州。

主公所在之地。

他夜夜心係魂牽之地。

新任的千夫長楊盛,策馬跟隨在墨橋生身後。

幾經沙場,這個打起仗來不要命的男人,爵位軍階節節攀升,如今已成為墨橋生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

此刻,他的心情不像是普通軍士那般興奮雀躍,而是隱隱帶著擔憂。

“將軍。”他來到墨橋生身邊,壓低著聲音說道,“卑職聽聞如今汴州城中,盛傳著一些對將軍不利的傳言。將軍可否要慎重一些,且留部分本部人馬,在城外駐紮,以防不測。”

墨橋生側目看了他一眼, 笑了。

楊盛跟隨墨橋生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治軍以嚴謹出名的將軍露出過笑顏。

“阿盛,你沒和主公接觸過,不了解他。否則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墨橋生驅馬前行。

楊盛閉口不言,數月來的出生入死,素來桀驁的他打從心底認同了這位將軍。

這位同他一般出身奴隸的將軍,不論是謀略兵法,治軍駕下,個人武藝,都讓他心服口服。

將軍對他們這些兄弟,有一顆赤誠的心。數次在戰場之上,他和無數兄弟的命都是被將軍親手撈了回來。

他實在不願看著自己一心敬仰之人,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君主,露出這種毫不設防的姿態。

將軍在沙場上素有謀略,想不到在朝堂之上卻如此單純耿直,隻怕是不太妙,可惜我如今也彆無他法,隻能寄希望主公不是一個耳根子軟,些許流言就自毀城牆的蠢貨。

夏初之時,墨橋生率一萬兵馬從汴州離開。

深冬時節,他掃平了從汴州到中牟的道路,帶著五萬強兵健馬,浩浩蕩蕩的回城。

這位赫赫戰功的將軍,身著鎧甲,出現在朝堂大殿之時。

林立殿堂之上的文武官員響起嗡嗡議論之聲。

墨橋生跪地行禮,滿身榮耀,接受著君王的表彰和封賞。

新修的大殿,軒昂壯麗。

殿前宿衛的紅衣宿衛長,淺笑著注視自己,那是自己有著過命交情的兄弟。

站在武官隊列之首的俞將軍和賀蘭將軍,麵帶欣喜向他點頭示意,那是一直幫助和鼓勵自己的上級。

大殿之上多了許多他認識或是不認識的官員,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有敬佩,有讚賞,更多的夾帶一些其他情愫。

但此刻的墨橋生都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是坐在王座上的那人。

那人玉冠束發,著龍文錦袍,遙坐高台之上,正望著自己。

為什麼這個大殿如此空曠。

我和他的距離是這樣的遠。

我甚至不能抬頭,細細端詳主公那許久不見的容顏。

如今的墨橋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將軍,下屬敬仰,同僚愛戴,沙場之上叱吒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