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幅美人圖,畫的好像是同一人。張羨齡望著畫,心裡冒出這個念頭。
“她美嗎?”
聽見這聲音,張羨齡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隻見皇爺靠著牆,站在那裡,不知看了多久。
她連忙行禮,給皇爺請安。
皇爺伸手,輕柔地撫摸畫卷:“也許不很美,但在我心……心裡,是最美的。”
也許是因為午後的陽光太過燦爛,皇爺的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摸著椅子緩緩坐下來。那把椅子正對著美人圖。
“現在你在人前說……說話,聲音還顫嗎?”
張羨齡有些窘迫。大婚時她來乾清宮謝恩,因為人實在太多了,那麼多雙眼睛全盯著她,弄得她念謝恩詞的時候聲音都打著顫。原來以為皇爺沒留意呢,結果還是給看出來了。
“現在好些了。”她回答道。
皇爺點點頭,慢吞吞道:“得練一練。”
他定了定神,忽然背起一段聖旨:“先巡撫都禦史呂雯、巡按禦史陸淵、張淮副總兵陳輝各停俸兩月,總兵官嶽嵩、巡守右參議梁謹、僉事陳忠已取回點退餋病,依例宥之……”
這一段話說得十分流利,一點磕磕盼盼都沒有。
張羨齡訝然:“父皇……”
皇爺蒼白的臉上顯現出得意之色:“每日上朝前,朕都會將……將當日聖旨背……背一遍,如此便能流利,你可一試。”他炫耀道:“這法子,還是貞兒教……教我的。”
張羨齡笑著答是。
皇爺也笑,看看時辰,已經不早了,他向太子妃道:“太子這時候該……該往乾清宮來了,你去迎一迎。”
張羨齡依言走出去,丹陛之上,乾清宮的黃琉璃瓦耀著金光,一隻鳥在碧雲天裡飛過,飛到不知名的遠方。
她在乾清宮簷下看了一會兒雲,遠遠瞧見太子的鑾駕,笑著朝他揮一揮手。
朱祐樘快步走向她,問:“怎麼在這兒等。”
“父皇叫我來迎一迎你。”
一邊走,張羨齡一邊同他說著皇爺背聖旨的事。朱祐樘頭一次聽說這件事,不由得有些驚訝,又有些許慚愧。
陽光照在乾清宮的金磚上,晃得人眼花,宮女輕輕揭開門簾,皇爺坐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合著眼,嘴角帶笑,似乎睡著了。
張羨齡把腳步放輕,正想走過去,忽然手腕被扼住。回過頭,太子的臉色有些發白,指尖輕輕的顫抖。
她忽然反應過來,撲簌簌落下眼淚。
天,就快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