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女醫說出談允賢的名字的那一刹那,張羨齡愣一愣,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她檢索著記憶,終於記起談允賢是誰,赫赫有名的古代四大女醫之一。室友看電視劇時,她瞄見這個名字,說是明朝一個有名的女醫。在明清這等環境下,竟然還有著名的女醫生?她立刻起了興趣,上網搜了搜。談允賢出生於醫學世家,因很小就展露醫學天賦,祖母祖父便不要她學女工女則,反倒教她醫理醫書。可是儘管自幼習醫,談允賢卻直到中年,方才奉祖母遺命外出行醫,救人無數,後來將畢生診治經驗寫成一本《女醫雜言》。
這等醫學大家,竟然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年代嗎?張羨齡忽然有種撥雲見日之感,她向梅香道:“給她們看座,再榨一壺甜甜的西瓜汁來。”
梅香領命而去,少頃,小宮女將三張海棠椅擺放好,奉上點心,又捧來紅彤彤西瓜汁。
給張羨齡的這一杯西瓜汁,盛在透明的琉璃杯,杯壁上蒙著一層細細的小水珠,很涼快。
茹女醫也得一杯西瓜汁,她未曾料到太子妃竟如此禮遇自己,忙著行禮謝恩。
“不必多禮,”張羨齡興衝衝地問:“她今年幾歲?住在京城嗎?”
“如今二十七了,不在京城,在無錫老家。”
無錫麼?那倒有點遠,張羨齡心想,得想個法子,把人拐到京城來。隻是談允賢如今還這般年輕,不知醫術如何,她可不能做拔苗助長之事。
張羨齡又問:“她會診病嗎?”
“怎麼不會?十二歲的時候,就醫好過家裡的仆婦。”說起這個,茹女醫的神色黯淡了些:“隻是嫁人後,她便沒出後院了。平時給自己開開藥,給孩子看看病。”
既有如此天賦,隻能困於閨閣、白白蹉跎,豈不可惜?張羨齡思量著,茹女醫既然敢在她麵前說這個,多半也是惋惜,覺得孫女一身好醫術卻明珠暗投。
張羨齡道:“那,若是我修書一封,請她進京,她會來嗎?”
這話一出,彆說茹女醫,就連崔尚食和蘇司藥心裡都是一驚。未來的皇後要談允賢進京,她難道敢不從?一句話的事,哪裡還需要寫信相邀呢!
茹女醫小心翼翼道:“哪裡敢勞動娘娘親筆寫信,奴婢同允賢寫封家書就是了。”
張羨齡見她們的神情,多少也猜出了幾分。她想邀請談允賢進京,是敬重她的本事,以此為契機,推動女醫製度的發展。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想了好久,張羨齡才道:“曹操赤腳迎許攸,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既是有才之士,如何禮遇都不為過。”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茹女醫、崔尚食和蘇司藥,話語誠懇:“皇明祖訓有言,凡宮中女子遇有疾病,妃嬪以下者,不許喚太醫入內,隻是說症取藥。我是太子妃,我不可能缺醫少藥,可女官宮女們呢?”
“後宮裡女醫不過幾個,可女官宮女卻是成千上萬。都是娘生父母養,誰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生個病,人沒了,爹娘若是知道了,心裡該多痛啊。”
她這番話說的顛三倒四,可茹女醫等人卻聽明白了,一個個心如弦動,再沒說什麼。
出了清寧宮,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一盞白紗燈,螢火一樣,照亮漆黑一片的永巷。茹女醫等人靜默地走著,宮鞋踩在青石板上,輕輕地響。
走到無人處,茹女醫感歎了一聲:“娘娘,心真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