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又咳嗽了兩聲,道:“你夫君也不差什麼。”
他正色道:“我可以後要當聖人的,到時候,你就是聖人的娘子。”
明明是很滑稽的話,偏生王守仁說出來竟然是一副無比認真的神態,仿佛是在說太陽東升西落一般篤定。
諸文薑一聽眉開眼笑,越笑越暢快。她這便宜夫君倒有點幽默感。
“笑什麼?我說正經的。”王守仁嘟囔道。
諸文薑竭力忍著笑:“你方才還罵狗聖人淨放屁,這一下又說要做聖人,哈哈哈哈……”
王守仁本是有點惱火,但見諸文薑笑得這般開心,心裡的那一點火也都熄滅了。算了,能逗她笑一笑也好,畢竟是自己對不住她在先。
想到這,他哼了一聲,道:“你以後就知道了。”
“好好好,我的大聖人。”諸文薑揚一揚手裡的家書,“說真的,我覺得這格物之理也許不是你以為的意思。”
她解釋道:“依照父親大人所言,京中之所以忽然興起格物之爭,是因為興王向侍講官問了這個問題,那興王為何有此問?怕也是從宮裡聽說的罷。”
王守仁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除了翰林官的兩種說法,宮中還有另外一種格物之說。”
“這我可不知道,畢竟我也沒住在宮裡。”諸文薑笑盈盈道,“但我知道一樣,如今民間流行燃蜂窩煤,價錢便宜,燒起來又耐用,你可曾用過?”
“怎麼沒用過,這不就是。”王守仁隨手一指屋中的煤爐子,“聽我爹說,是宮裡傳出來的玩意,說是中宮娘娘吩咐人造出來的,所以也有人把這煤叫做‘娘娘煤’。”
他一麵說,一麵有了個猜測:“你的意思是,興王之所以有此問,也許是受了中宮娘娘的啟發。”
“這我也不知道。”諸文薑道,“也許是因為我是女子,所以我不會小瞧任何一個女子,尤其還是一位能造出蜂窩煤的中宮娘娘。”
王守仁撫掌歎道:“若真如此,倒真恨不得一見。隻可惜我進不了宮,對了,以後你封了誥命夫人,倒是可以進宮見一見中宮娘娘,問問她是如何看待格物之說的,回來講給我聽。”
“誥命夫人?”諸文薑笑起來,“鄉試都未曾下場考,還誥命夫人,你倒真敢想啊,吃你的藥罷,把身子養好了才是正經。”
***
京城,在西苑裡賞竹的張羨齡打了個噴嚏。
“怕是有人在想著皇嫂呢。”德清公主笑著遞上一方錦帕。
張羨齡接過,揩了揩口鼻,道:“指不定是有誰罵我呢。”
仁和公主勸道:“皇嫂不若還是帶上暖耳,這都冬天了,一旦感染了風寒可不是鬨著玩的。”
“沒事,我壯得跟頭小牛一樣,哪裡會感冒呢?”張羨齡笑盈盈道,“怎麼樣,你們看中了哪一株竹子。”
今日是月曜日,不必上學去,見沒有下雪也沒有下雨,張羨齡便邀約三個公主一起到西苑玩。繞到一片竹林裡,張羨齡望著竹子,忽然想吃竹筒飯,便讓公主們選一株好竹子,等會兒砍了做竹筒飯吃。
公主們商量了一會兒,選定了一株細細的翠竹。
張羨齡來西苑,是帶著膳房的田公公來的,因此壓根不用回去料理飯菜,徑直在竹林邊燃起一堆篝火,就地砌灶台。
東西運來了,內侍們正要動手,卻被喊停了。
“我和皇妹一起動手罷。”張羨齡笑望向三位公主,本來這次領她們出來,就有種冬遊的意思。偶爾動手砌一砌灶台,做一做飯,倒也是件趣事。
三位公主自然不會有閒話,都換上了圍裙,輕挽衣袖開始乾活。德清公主最高興,又砌灶台又點火折子,還硬要試一試淘米。
原本內侍一刻鐘便能搞定的事情,她們幾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硬是做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
青竹切成小長的小截,用泉水洗淨,破開一個小洞,往裡頭塞上粳米、糯米、臘腸、香油和各色佐料,密封好,置於篝火中灼烤。
田公公緊盯著竹筒,時候一到,立刻讓人夾出來,將竹筒用乾淨的刀劈開,白騰騰的霧氣裡,竹香伴著飯香一起撲麵而來,引得人食指大動。
就連飯量最小的永康公主都吃完了一整個竹筒飯,德清公主更是一口氣吃了兩個。
吃飽了,德清公主望著竹子笑道:“按皇嫂說的,咱們吃竹筒飯,也是格物的一種吧哈哈哈。”
“淨說歪理。”仁和公主教訓了一句,自己也笑起來。
張羨齡前腳從西苑回到坤寧宮,朱祐樘後腳就跟著回來了。
他今日的神情與往常頗有些不同,眉飛色舞道:“笑笑,娘親的家人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