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套上官帽,披上貼裡道袍大襖,覃吉命人請文瑞康進來。
直房裡燃著碳火,暖簾一掀,文瑞康直覺暖意融融。
他笑著同覃吉問了好,探身一看,見四方桌上還擺著酒和小菜,便道:“我這不速之客登門,實在打擾了,覃爺爺還在用酒飯罷?”
“夜宵而已,你來得正好,我一個人吃酒,也怪冷清的,來陪我喝兩杯。”
覃吉笑著招呼小內侍再拿上來一雙碗筷,自從懷恩去後,他多半時間都是一個人默默飲酒。今夜文瑞康來了,那一套官窯天青瓷酒碗才終於可以一起拿出來用了。
二人坐定,各倒一杯暖酒,坐著烤火。
覃吉知道文瑞康必定有事要說,便讓小內侍儘數退下,才問:“你這回來,可有何事?”
“不瞞覃爺爺,確有一事。”文瑞康道,“我近日讀史書,瞧見宋朝時候柔福帝姬冒認皇親故事,便有些疑惑,這麼多人,如何認錯了公主?我百思不得其解,特來向覃爺爺請教。”
覃吉端著酒碗的手忽然凝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他吃了一大口酒,才道:“這史書,是你看的,還是中宮娘娘看的?”
“中宮娘娘一向好學。”
覃吉將酒碗一放,碗磕在桌上,響了一聲。
他冷笑了一聲,道:“明白了,我得查證一番,才敢解惑。”
***
聽了覃吉的回複,張羨齡稍稍放心,全心全意準備起過年來。
離年關越來越近了,弘治元年的新年,格外隆重一些,還沒到除夕,宮裡已是一派喜氣洋洋之感。
除夕宮宴吃什麼,命婦宗親如何進宮領宴,元旦朝賀又如何準備……一樁樁一件件,全來問中宮娘娘的意思,張羨齡忙得焦頭爛額,連臘肉都沒時間曬了。
她忙,朱祐樘也不可能清閒。事實上,作為皇帝,朱祐樘要操心的事遠遠要多,雖然同住一宮,但這幾日張羨齡幾乎瞧不見他的人影。因為早晨她醒來時,朱祐樘已經上朝去了,她歇息時,朱祐樘還在乾清宮處理政事,整一個拚命三郎的架勢。
等到除夕前一日,兩人難得有了空閒。朱祐樘雖不必上朝去,但習慣使然,仍是早早的就醒來了。
他這一向雖然忙,但心情倒還不錯,是尋到了舅舅們,心裡的那一塊執念被補全的緣故。
那日與舅舅們說話,雖語言不通,但他們的鄉音,倒是勾起了朱祐樘對娘親的懷念,她唱歌的時候,就是用得鄉音。
朱祐樘問紀旺與紀貴,家鄉可有與藤、樹有關的歌?紀旺便唱了幾首,聽到第二首的曲調,朱祐樘很有些激動,就是這個旋律,那時候娘親唱的一定是這個歌。
他便跟著兩個舅舅學唱這首歌,一句一句的學,也學會唱了。
笑笑還沒醒,朱祐樘撐著一隻手看著她,心裡回想著藤纏樹的曲調,想等一會兒唱給她聽。
可是等了一會兒,張羨齡仍是沉沉睡著。
朱祐樘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無奈,今日雖不用上朝,但要給太皇太後與皇太後請安,還是要叫笑笑起來。
張羨齡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見一陣歌聲,昏昏沉沉的,以為是穿越前設的鬨鈴。她睜開眼,瞧見睡簾,忽然反應過來,是朱祐樘在低聲歌唱。
他唱歌的聲音很好聽,張羨齡靜靜地聽完,笑起來,兩手使勁的鼓掌:“唱的真好聽,這是什麼歌呀?”
“藤纏樹。”朱祐樘道,“小時候娘親教給我的,後來忘了,前一陣子又重新和舅舅學了一遍。”
聽了這話,張羨齡倒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隻是有些慶幸,幸虧覃吉在年前沒將結果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