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皇太後看宮人們蕩秋千,很高興,道:“這宮人蕩的秋千也不高,我年輕的時候,滿宮上下,尋不出一個比我蕩秋千蕩得更高的。那時候,就是英廟老爺都要讚我一句蕩得好。”
人老了,就愛回憶從前的事,雖然已經過去很久很久,周太皇太後仍記得,那時候她方入宮不久,立在秋千架上,裙袂淩空,引得眾人驚歎。就連英廟老爺,也用一雙含笑的眼注視著她。
周太皇太後望著秋千架,唇邊有淡淡的笑。
她轉頭向張羨齡道:“中宮要不試著蕩一蕩秋千?”
猝不及防,張羨齡略有些驚訝。從前她隻試過坐著蕩秋千,不曾像這般立著蕩秋千。雖然說立著蕩秋千看著很美,但她有一點點害怕,這萬一弄不好掉下來呢?
張羨齡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倒是想蕩,隻是又有些怕。”
周太皇天後撲哧一笑:“你這樣的年輕姑娘,怕什麼,去試一試。”
盛情難卻,張羨齡隻得站起來。
朱祐樘也隨之起身:“彆怕,朕幫你推秋千。”
他比張羨齡還要認真幾分,緊握著她的手,將她送上踏板。
“放心,我不會推很高,你兩手緊握著秋千繩,不要鬆手。”
張羨齡站在秋千上,就有些不安,與他耳語道:“千萬彆推高了。”
朱祐樘走在她身後,輕輕一笑:“好。”
張羨齡緊緊抓著秋千繩,隻覺掌心微微有些出汗。秋千蕩起來,起先並不很高,春日的暖風吹起她的裙擺,蓮花一樣撒開。蕩至最高處,她甚至能瞧見清寧宮宮牆外的小道。
秋千騰空而起,又俯衝而下,起落之間,張羨齡隻覺得胸膛裡的一顆心怦怦直跳,好像忽然生出了一雙翅膀,有一種無拘無束的痛快。
蕩了一會兒,秋千停穩,張羨齡扶著朱祐樘的手跳下踏板。
這時她才發覺,其他老娘娘都望著他們倆,滿臉挪揄的笑意。
帝後在人前這般親密,是不是不大好?張羨齡耳尖微燙,試圖將手抽出來,朱祐樘卻不肯,仍是緊緊的握著,問她道:“好玩麼?”
張羨齡嗔他一眼:“好玩。”
兩人攜手歸位,周太皇太後倒也沒說什麼,笑了一笑,道:“還是年輕好。”
老娘娘們都善意的笑起來,怕她們再拿自己打趣,張羨齡岔開話題道:“那個,我叫膳房的內侍做了一些青團,請老娘娘們嘗嘗鮮。”
少頃,內侍們奉上一盒盒新做的青團,糯米粉做的點心,拌了艾草汁,因此染成玉一樣潤的綠色,看著就很好看。
張羨齡吩咐田公公做了幾種口味,也有豆沙,也有鹹蛋黃肉鬆,也有芝麻紅糖。但混在一起,沒有貼標簽,是以有一種開盲盒的驚喜。
她運氣不錯,隨手一拿,就挑中了她最喜歡的鹹蛋黃肉鬆餡青團。
吃喝完畢,就到了閒聊時間。
周太皇太後忽然提起一事:“大姐兒如今年紀也到了,該選駙馬了。”
仁和公主的生母王太妃聞言,精神一振:“可不是,我雖舍不得,但也想讓她有個好歸宿。”
周太皇太後望向仁和公主,打趣道:“大姐兒,你喜歡什麼樣的少年郎?趁現在中宮在,趕緊說一說,讓她給你挑一個好夫婿。”
被談及婚姻大事,仁和公主臉都羞紅了,道:“我……我……任憑皇祖母和皇嫂做主。”
說著,她起身道:“我蕩秋千去。”
望著仁和公主落跑的背影,張羨齡也同其他老娘娘一樣,輕輕笑了起來。
周太皇太後仔細叮囑:“選駙馬是大事,大姐兒又是這一輩裡頭一個出嫁的公主,中宮一定要慎重,好好選才是。”
張羨齡鄭重的道:“孫媳一定好好挑。”
本朝的公主束縛頗多,縱使駙馬早逝,公主也隻能寡居,幾乎從無再嫁之事。正因為如此,駙馬的品性如何,極為重要。
事關仁和公主的終身幸福,張羨齡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是初次操辦選駙馬之事,她先細細詢問了往年的舊例,大致弄清楚了明朝選駙馬的要求。
在本朝立國之初,駙馬多是公候之子,不拘年貌,隻看身份。到永樂年間,這些勳貴之家出身的駙馬曾數次插手奪嫡之爭,惹得仁廟老爺不快。是以自從永樂之後,駙馬的挑選範圍也漸漸與後妃看齊,多是從民間良家子弟裡挑選。
即然是選良家子弟,年齡相貌則成了第一要緊之事。也有明人對此憤憤不平,說現在選駙馬俱是選庶民子美貌者尚主,真是世風日下。
但張羨齡還蠻喜歡這一點的,都貴為公主了,又不能改嫁,那自然要選一個品行出眾的美貌少年當駙馬。
過了幾日,便有聖旨下來,昭告天下:“凡有子弟年十六至十八歲,容貌端正,身家清白者,皆可於禮部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