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帝後常常在這個時辰散步,管宮後苑的內侍一早就將燈火點燃了,加上隨行近侍手中提著的宮燈,半點不需要擔心瞧不清前路。
散完步,孩子們由各自的三母領回房間,歇息去了。
坤寧宮的宮人內侍也少了一些,隻留著值夜的。
合上房門,張羨齡向朱祐樘提起玻璃窗的事,問:“我想著這樣的玻璃也是件好東西,價錢比從前的玻璃要便宜不少,合該推廣推廣。”
朱祐樘頷首:“你可有什麼想法?”
張羨齡駐足,貼在他耳邊悄悄說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在宮外悄悄使人建一個玻璃廠,將這種玻璃造好後出售。為了避嫌,名義上不要和皇家產生直接的關係,但私底下的股份大頭都需在皇家手上。
朱祐樘聽了,道:“可以,按你的意思來。”
他起先並不大在乎這玻璃廠,隻覺得是讓笑笑玩一玩,掙點脂粉錢。朱祐樘也不指望能靠著這個給宮裡節省開支,說句實話,如今宮裡的開支已經很低了。他登基之初就花大力氣整頓過光祿寺冗員的問題,加上後來放宮人,宮中的宮女內侍已經少了許多。後宮裡又隻有笑笑與孩子們,所以算上來,弘治年間宮廷的開銷隻有成化時的四成。
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任憑笑笑去做。
可等到第二年玻璃坊建好開售,朱祐樘才驚覺,就玻璃窗這種玩意竟然這麼能賺錢。
這玻璃窗的造價不低,售價更是高昂,一扇玻璃窗成百上千兩都是常事。縱使如此,京城的權貴,江南的富商都請人托關係采買,好像誰家沒裝上一麵玻璃窗,就沒麵子似的。
朱祐樘看了賬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這點小東西,也能賣出這樣高價?”
張羨齡拿《紅樓夢》裡的一句經典台詞拿來回他:“那是自然,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
探春為什麼要把大觀園承包給一眾婆子?不就是為了節省開支麼。稻香村裡稻子可以賣到糧鋪換錢,怡紅院的鮮花可以賣到製香的鋪子裡換錢,湖裡的蓮藕更是直接挑到街上賣。
剛當上皇後的時候,張羨齡曾經還認真思考過西苑裡各色產物換錢的可能性,但考慮到皇家的顏麵以及一大群嘰嘰喳喳的言官,便把這個念頭死死地按了下去。
左右這種法子減省得銀子不過四五百兩,她多賣兩塊玻璃就能掙著這錢,也無需再考慮這事。
朱祐樘把手指纏繞著她的頭發玩,忽然道:“若是這麼說,之前的織女機不也很掙錢?可你卻沒將其歸在坤寧宮賬上。”
若是他沒記錯,紡紗廠的盈利幾乎都用在各地慈幼局上。文瑞康倒賣織女機得到的銀兩,則是用來作普通織戶更換織機的補貼經費。
“那不一樣。”張羨齡道。
“怎麼不一樣?”
張羨齡有些猝不及防,一時半會兒想不到什麼話來回他,隻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掙有錢人的錢,才痛快。”
朱祐樘望著她笑。
張羨齡有些不好意思,撲過去捂他的嘴:“不許笑。”
朱祐樘舉手投降:“好好好,不笑了。”
玻璃坊賺得的的銀錢,張羨齡一分都沒亂花。她吩咐梅香將這筆銀錢存檔,作為造辦處研發的專門經費。
要研發新東西,首先要砸錢,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