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晨陽歎氣：“你這一走，再回來估計得是夏天了吧。我們今天考語文，是高爾基的故事，他兒子在院子裡頭撒下了花子，然後跟他媽回國了。完了以後春天花開了。”
他的語言描述能力的確弱，顛三倒四說了一通，搞得宋楠楠都忍不住狐疑：“你內涵我，我是你兒子啊。”
許晨陽瞬間求生欲上線：“沒，我不是這意思。我就跟你說，你雖然不在了，但是還有很多你留下的痕跡。看到這些，我……我們都會想起你，不會忘記你的。”
呸!這話說的更難聽，搞得她好像怎麼樣了一樣。
外頭有人敲門喊宋楠楠的名字，她就打了聲招呼掛電話：“不跟你講了，我有事要忙了。”
其實不是什麼正經事，就是一塊兒上集訓的小夥伴問要不要聚聚。
敲門的男生笑得一臉陽光：“來唄，相逢就是緣，多個朋友多條路。搞競賽嘛，不能繃得太緊，不然你自己就垮了。”
宋楠楠還沒說話，跟在男生旁邊的同伴就笑：“緊張什麼呀？你旁聽就過來感受下氣氛好了，又不要排名選拔。”
男生恍然大悟：“我說呢，正式隊裡頭就沒這麼漂亮的姑娘。”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房門就打開了。劉倩手上拿著紅彤彤的水果，準備分宋楠楠一塊兒吃。
男生一見劉倩人，口風轉的比誰都快：“今年我們集訓隊風光大不同啊，才貌雙全的巾幗英雄一抓一大把。”
宋楠楠佩服，這人的嘴巴簡直了。
聽說要一塊兒聚聚，劉倩倒是沒反對，隻笑著說了句：“那彆太晚啊，我有點兒認床頭。”
“不會，就一塊兒聊聊，緩解下氛圍。”男生笑嗬嗬的，“集訓隊我參加過，千萬不能崩太緊，不然還沒考完，你自己先崩潰。”
他成功地說服了倆女生，再去敲隔壁男生的門，就沒那麼順利了。
開門的男同學搖頭，臉色有點兒不好看：“我在做題目，請不要打擾我。”
男生笑嘻嘻：“彆這樣，我跟你說，內向的人搞科研也許是把好手，但要是說起競賽，你還得跟大家多交流。”
門裡頭的人臉上硬邦邦的，語氣不悅：“是嗎？那考場上咱們見真章。”
我勒個去，這是下戰書了嗎？
周圍一圈競賽生的八卦之魂都熊熊燃燒起來。
畢竟20天的集訓時間，8次小考，兩次大考，考試這種事情枯燥又乏味，還容易讓人崩潰。
人窮極無聊的時候，任何刺激點都容易興奮啊。
第2天大家拿到三道題時，不少人臉上都閃爍著詭譎的笑，暗戳戳地期待著這二位打賭的兄弟鬥個你死我活。
宋楠楠心態挺輕鬆的，作為旁聽生，她不參與選拔，隻需要好好找考試節奏，重點是挖掘自己的弱項，為8月份的女子數奧做準備。
跟之前的CMO不同，3月12號他們拿到的第1份集訓隊卷子雖然是三道題，但隻考三個半小時，從早上8點到中午11:30。
宋楠楠挺無厘頭的，她第1個想到的點居然是難道是為了配合學校信息中心的食堂餐點？
要真考到12:30的話，食堂的師傅估計會崩潰吧，硬生生地給人家延伸了一個小時的工作時間。
題目難不難？說難也難。
且看看第1題，設正實數x，y，z滿足x+y+z=xyz。求x^7(yz-1)+y^7(xz-1)+z^7(xy-z)的最小值。
沒錯，就是7次方。
宋楠楠拿出草稿紙，喝了口桂圓紅棗水，就開始理思路。
大概是因為心態輕鬆，她狀態不錯。不到10:30的時候，她就解出了三道題。
她抬頭看了眼教室，發現大家狀態不一。
有人盯著試卷發呆，不知道是做完了沒事做還是不曉得從何下手。
有人在走廊上溜達，不時喝口咖啡，咬塊巧克力。
還有人估計是窮極無聊，做完了題目實在沒事做，相當有數學家風采的拿了紙團做棋子，自己左右手互搏了。
反正不會有人管，隻要你彆鬨出怪聲音，打擾到彆人答題就好。
這一切對宋楠楠來說都是新鮮的。他甚至想到了初中語文課本上提到的那位數學怪才王菘。
也許這樣的形象，才符合人們對於數學天才的想象。
她沒有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去。因為顯然，她還不是天才，做完了題目，她還要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檢查。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後，大家交了試卷。
有人在懊惱自己走錯了路，居然兜了大圈子，沒想到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在麵前。
有人在慶幸最後半小時終於找對了思路，可算是踩著點做完了題目。
還有人立刻拒絕：“不要對答案了，就讓我吃頓安穩飯吧。”
準確點兒講，是兩頓。午飯跟晚飯他們吃的都挺安生，因為成績沒出來。
等吃過晚飯，大家一塊兒自覺走進教室，班主任就捧著試卷過來了。
所有人集體炸開鍋。
天啦，卷子怎麼改的這麼快？這可不是選擇跟填空題，直接照著標準答案勾勾就能完事的工作。
班主任站在講台上語重心長：“為了給你們改卷子，我們老師的晚飯都還沒吃呢。”
試卷一張張的發下來，宋楠楠發現自己幾何題又發生了錯誤，居然搞錯了推導式，真是要命。
她不由得慶幸自己不參與選拔。否則就憑她的心理素質肯定得崩潰。
劉倩看了一眼她的試卷，還誇獎了一句：“挺好的，我覺得你第3題做的真棒，居然能想到這種方法。”
宋楠楠這時候才想起來看同伴的考試情況。出乎她的意料，劉倩第3題居然沒得分。
年長一歲的小學姐微微笑，心態倒是挺好：“沒什麼好奇怪的，我這方麵的確不行。”
宋楠楠還想再說什麼，講台上的教練已經開始講解題目。她趕緊收斂心神，認認真真地聽講。
一晚上的時間，大家就沒乾彆的事了，三道題目講解完畢，下課走人。
昨天張羅大家一塊兒聚聚的男生又招呼宋楠楠跟劉倩：“一塊兒過來打牌不？”
他心情好的很，因為今天的小考，他成績在集訓隊裡頭排第三，相當可了。
重點是昨天那位號稱要在考場上見真章的仁兄發揮不佳，三道大題隻做出了一道半，可以說兵敗如山倒。
劉倩搖頭：“不要了，我得早點睡，我昨晚到半夜才睡著。”
男生相當熱心地建議：“那你睡之前泡個腳，保證效果好。”
他不免強劉倩，又開始磨宋楠楠：“來吧來吧，打牌，這打牌也是鍛煉邏輯思維的，效果不比數學差。”
宋楠楠正琢磨著要找什麼理由拒絕呢，陳思宇過來喊人：“哎，宋楠楠，有道題，我想跟你商量下。”
宋楠楠趕緊趁機跟人道彆：“我先過去了，有空再一塊打牌。”
等到她走近，向天就滿臉嚴肅地看著她：“你不要跟他們玩。我打聽過了，有的人並不想進國家隊，過來參加集訓也是走過場，其實都在準備其他事呢。”
什麼事？
要出國的，準備各種考試跟資料。
要保送的，在自學大學課程，以便在接下來的大學生涯占得先機。
能夠進入國家隊參加IMO，固然光彩奪目。
可從現實的角度來講，拿到金牌好像也沒什麼。他們進了集訓隊，就拿到了北大清華的保送名額，有名校刺激他們已經沒效果。
這個金牌，更多的好像是為了學校，為了國家榮譽而戰。感到疲憊，不想再花費更多的精力是正常的，誰喜歡無休止的訓練啊？而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從小學時代就開始投身到數學競賽，已經是長期疲勞作戰。
宋楠楠笑了笑，沒說話。
陳思宇一臉認真：“我跟你講，你不要覺得旁聽就無所謂。”他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今年的旁聽也不一樣，前三名也可以保送北大數學係的。”
宋楠楠震驚了：“真的嗎？”
這事兒她還第一次聽說。之前在省隊的時候，老師就說的挺含糊。先開始說CMO的金銀牌都能保送清華北大。後來又變成了金牌保送，在後麵又加了能夠進集訓隊的人。
反正就是說法不統一，有點怪怪的。
其實她現在剛上高一，盯著這種事情好像有些操之過急。可天底下的高中生不都是為了升學而努力嗎？早點兒確定當然好。
老師已經離開，宋楠楠想找人問也摸不著對象。她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差點兒沒趕上食堂的早飯，連最後一份餃子都沒打到，感覺就是好悲傷。
皮薄餡多的大餃子，湯汁鮮美，她的愛呀。
好在第一堂課開講前，班主任倒是主動答疑解惑了：“說個題外話，雖然學習這種事情各有各的方法，但適當的緊張還是必須的。
旁聽的同學也不要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你們能夠坐在這裡，就證明你們實力卓絕，也代表了我們看到了你們的實力，希望你們明年能夠好好發力。
再說個題外話，題外話中的題外話，就是涉及到你們大學保送的事。沒錯，有些同學可能已經聽說了，今年的自主招生也會在我們這個集訓隊裡頭進行。北大清華的老師同樣在尋找好苗子。
集訓隊的同學不用說，大家都已經拿到保送名額了，可以專心致誌準備競賽的事。
旁聽的同學注意了，你們能不能拿到這張護身符，就要看你們自己的表現。我聽說的是三個名額。你們自己想想，是在10個人裡頭競爭，還是跟千軍萬馬競爭？好好掂量著吧。”
教室裡頭立刻炸開了鍋，旁聽生隻有10個，可大家都有自己的朋友啊。
像劉倩就表現的比宋楠楠還激動，直接抓著她的胳膊，眼睛亮得跟燈泡一樣：“太好了，你不用兩頭作戰了。”
隻要拿到了Top2的保送，那後麵他就能全心全意投入到競賽當中去，不用再想著高考要怎麼辦。
宋楠楠也有些打哆嗦，她頭回感覺自己居然距離頂尖學府這麼近。
這種事情就有點像買彩票，中不了獎，遺憾有，悲傷談不上。可踩了狗屎運，突然間天降大獎，那肯定得樂翻天啊。
就跟班主任講的一樣，10個人裡頭有三個名額，這可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輕鬆多了。
幾乎是瞬間，整個集訓隊的氣氛立刻不相同。原本打牌下棋的同學都少了好多，大家也不是各自為戰埋頭苦讀，而是聚在一起就討論各種題目。
國家集訓隊采取的是宋楠楠他們在省隊時相類似的策略，除了兩天一場小考之外，還讓大家彼此提供題目。
這真是樂壞了宋楠楠，為什麼啊？數學之樂在於痛苦。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們家晴晴子同學可是提供了一整本習題來折磨她。
現在她當然得讓大家夥兒共同感受晴晴子同學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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