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存在的意義(捉蟲)(1 / 2)

小叔沒有放棄撈人。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種隔離又不是國家機器強製進行的。找找門路,稍微疏通下關係,讓兩個人出來不成問題。

把人放學校裡頭,怎麼想怎麼不放心。

但是,很快事情的發展就出乎大家的意料了,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先是小叔的助理喉嚨痛發燒了,進了醫院拍了胸片,醫生高度懷疑他是SARS。然後是司機大叔發熱頭痛,送進醫院留觀。

這下子彆說是撈人了,小叔自己也得趕緊隔離。這種交叉感染,誰曉得誰才是傳染源。

學校裡頭的狀況也不好。因為有教授確診,大家人心惶惶。

蘇教授到底是怎麼染上非典的?聽說是因為另外一所大學的老教授得了這個病,去了醫院不到24小時就沒了。

當時醫院考慮是非典,上報了主管部門。但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反正一通討論之後,就沒下非典的診斷,隻說是肺炎。

自然而然,也就沒有按照傳染病的管理製度進行後續處理工作。

勞苦功高的老教授去世了。家裡兒子女兒又是有頭有臉的人,學校當然安排了追悼會。

鑒於當時沒有人將非典當成一回事,自然也就沒有采取任何防護措施。

蘇教授參加完追悼會回來就覺得不舒服。後來晚上高燒送到醫院裡頭去,這回醫生像是有了經驗,就高度懷疑是SARS,再一做檢測基本上確診了。

周教授的情況差不多。都是一個圈子裡頭的人。非典的早期症狀跟感冒相類似,誰會特彆留心啊,於是也就稀裡糊塗地中招了。

這要不在同一座校園裡頭,國家隊的隊員們肯定要忍不住唏噓。

可現在作為跟兩位教授都打過交道的學生,比起擔憂教授的身體情況,大家更怕自己會中招。

封校當天晚上,宋楠楠就聽見有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哭,這運氣也簡直了。好不賴賴的,怎麼就讓他們碰上了?

宋楠楠當天晚上就失眠了。

人沒遇上事兒時,總覺得自己英明神武,完全是自己心目中臆想的完美人格。

問題真擺到麵前時,才知道自己是慫包本慫。

反正宋楠楠睡不著覺。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裡頭一個想法接一個念頭,簡直要把自己活活逼瘋。

媽呀,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這麼脆弱,這麼怕死。

要是她染上病得怎麼辦?糟糕,她真不知道SARS有什麼特效藥。

上輩子這會兒,因為距離京城遙遠,她生活的城市好像就沒發現有確診的非典病人。

作為高中生,她對非典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天校醫都會到教室裡頭熏醋。那個味道真是叫人崩潰。

除此以外,就是跟玩笑一樣的進校測體溫。

一堆學生烏壓壓地擠在校門口,彼此之間也沒任何防護措施。

等待測體溫的時候,大家手上還抓著早飯啃,或者拿個單詞本或者語文基礎手冊之類的東西,趕緊多背幾頁書。

緊張嗎?壓根就沒感覺。

他們班當時是有個男同學季節性鼻炎發作,被迫回家隔離兩個禮拜。

所有人先是羨慕他平白多了半個月的假期,然後又替他擔心。

要命啊,缺了兩個禮拜的課,到時候肯定趕不上學校進度了。

對,他們就是這麼的有覺悟。作為重點高中的學生,競爭壓力就是這麼的大。比起對身體的關心,顯然學業成績更加能牽動大家的心。

宋楠楠絞儘腦汁,拚命地回想上輩子的事,想起來的卻都是細枝末節,完全沒有任何關於治療非典特效藥的印象。

大概這藥就不存在吧。

因為非典持續的時間好像不長,就連高考都沒推遲,跟2020年的新冠真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啊啊啊,新冠有什麼特效藥啊?好像也沒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終極救命神器ECMO,開一次就要花好多錢的。

現在她顧不上愁錢,她就關心眼下有沒有ECMO。聽說都2020年了,這玩意兒國內沒能力生產,純進口,而且全球也沒多少台,因為巨貴,而且操作要求高,一般醫院壓根開展不了。

哎呀呀,不行,得趕緊搞到ECMO。不然等到要用的時候再去弄,就來不及了。

宋楠楠掙紮著想摸手機,然後就感覺身上一沉,身體被禁錮住了。

宋晴睡得迷迷糊糊的,氣呼呼地強調:“睡覺。”

討厭死了,身上有跳蚤嗎?都打擾到她休息了。

傍晚的時候,因為不能出學校,宋晴鬨了回脾氣還掉了眼淚,哭得可傷心了。

但宋楠楠帶她去學校食堂吃了頓火鍋,又乾掉了條烤魚,她就用心滿意足地回房間畫起服裝設計圖來了,完全不知道憂愁。

唉,萬事不愁的人最幸福。

宋楠楠被她摟得緊緊的,呼吸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陽光的味道。穿越人士那顆焦灼不安的心居然也漸漸安定下來。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再糟糕的事情都經曆過了,人生還能糟糕成什麼樣。

比起新冠,非典完全小陣仗。

漸漸的,宋楠楠呼吸的節拍跟上了晴晴子同誌。在對方富有節奏的小呼嚕聲中,她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鄉。

可惜世界是由物質構成的。

這話的意思是萬事萬物要講究唯物主義,事情的發展不會隨著人們的心態變化而直接走向美好的康莊大道。

情況越來越糟糕了。

不僅蘇教授跟周教授沒有好消息傳來,就連他們出現發燒症狀的男隊員也狀況直轉急下。

校醫院裡頭擠滿了出現疑似症狀的學生跟教職工,床位徹底不夠用。能夠住進去的人都算是幸運,可校醫院根本沒能力處理情況危重的病人啊。

能夠接手的醫院爆滿,所有人想要轉進去的病人都得排隊等候。

於是住在校醫院的人,難聽點兒講,不過是換個地方等死。

作為密切接觸者,宋楠楠跟同伴們的活動空間被進一步縮小了。一開始他們還能在學校裡自由走動,教室、食堂跟學生公寓出入自如。

等到外麵傳回的消息越來越多,官方也放棄了已經控製住的說辭,形勢就愈發嚴峻了。

先是授課地點變成了公寓樓,教授跟他們一塊兒被隔離在校內。然後是食堂不讓進了,飯菜由專人送過來。再到後麵,公寓樓直接被封鎖,他們每天的活動空間就局限在這棟小樓裡。

如果說不讓出門這件事,宋晴還能忍受。畢竟她也是曾經在六樓養傷三個月都沒下過樓的人。

但是,不許去食堂,徹底踩到了她的貓尾巴。

晴晴子對學校的熱愛完全建立在各大食堂上啊。她要吃砂鍋,她要吃咖喱魚排飯,她要吃麻辣香鍋。

她不要吃盒飯,盒飯一點兒也不香。

嗚嗚嗚,她討厭待在這裡,她要回家。

宋楠楠看她哭得稀裡嘩啦,心裡頭懊悔得不行。唉,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早就讓宋晴離開學校呢。

啊,不行,外頭情況更說不清楚。賀家小叔自己都在隔離當中,誰曉得顧不顧得上宋晴。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自己也管不了的時候,紳士風度也夠嗆吧。

宋楠楠拍著她媽的背給人順氣,好聲好氣地安撫:“我給你烤牛奶,做雞蛋糕好不好?”

宋晴抽抽噎噎:“我還要吃烤雞翅,烤茄子跟烤魚。”

“好好好,都有。”

幸虧還有個微波爐,不然她還真沒辦法給人變出吃的來。

微波爐轉動的時候,宋楠楠接到了許晨陽的電話。

遠在家鄉的小夥伴也開始恐慌了,市一中有晚自習組織學生看新聞的傳統。每天電視上都在報非典數據,大家天天看著,不慌才怪。

宋楠楠跟她媽人還在京中呢。聽說現在京城慘得不成樣子,到處淒風苦雨,都不曉得要怎麼辦。

還有同學從圖書館借來了曆史書,講中世紀歐洲黑死病封城的。

宋楠楠哭笑不得:“你們都是從哪兒得到的小道消息啊?沒封路,外麵逛馬路的一堆呢,就學校不讓進出了。”

許晨陽咋舌,真情實感地替她愁:“那你媽不得炸窩啊。”

彆說她媽了,就一般人被鎖在樓裡頭不讓出去,也得瘋。

宋楠楠直接呸回頭:“你彆冤枉我媽,我媽表現得可好了,都沒試圖逃跑。我跟你說,我們隔壁樓有幾個哥兒們憋不住,偷偷□□想出去打遊戲。結果月光光心慌慌,有位大哥沒判斷準位置,直接摔斷腿了。”

人被抬進校醫院的時候,接診的大夫氣都氣死了。現在所有床位都被收拾出來用來應對疑似非典病人,哪裡還有床?

好不容易才把那批情況比較嚴重的病人轉去胸科醫院。要知道為了順利將他們轉去能處理的醫院,院長跟校長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所有能動用的關係全用上了。

這時候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

結果好不容易大家鬆口氣,這幫不省心的崽子們,好好的人大晚上的不在屋裡睡覺,非得跑出來給國家人民添亂。

許晨陽噗嗤笑出了聲,感覺不可思議:“怎麼大學生還這樣啊,這上大學了人不該成熟了嗎?居然還饞遊戲?”

他還以為隻有中小學生才把網吧當個寶呢。

宋楠楠奇了怪了:“這有什麼好驚訝的,白發蒼蒼的動漫迷不也一堆嗎?這又沒年齡門檻的。”

她本人對遊戲沒啥感覺。但她上輩子剛工作那會兒單位做廉政宣傳教育提到的個案例倒是讓她印象深刻。

有個家境優渥的富二代公務員,因為沉迷於某款知名的氪金遊戲,結果走上了貪汙挪用公款的不歸路。可想遊戲等於吞金獸真不是空穴來風。

說到了遊戲,許晨陽倒是想起了另一樁事:“哎,張強寄了個方子過來。深圳廣州那邊不是春節的時候傳這個病嚒。他爸打工的廠就用這個熬藥湯,每天一大鍋,沒人染上病。我發你郵箱了,你有空看一下,說不定有用。”

“行,我們現在每天也喝中藥湯。天天一個保溫壺裝著放大廳,我都怕喝的肝腎衰竭。”

關鍵是,她都不曉得裡頭有什麼成分,就算是中醫藥大學的教授開出來的又怎樣?

“對了。”說到張強,宋楠楠記起了關鍵點,“張強參加信息技術應用大賽的事情怎麼樣了?會不會延期啊?”

“應該不會。”

男生之間的聯係要頻繁些,許晨陽了解的相對清楚,“五月份就比賽了,他現在天天泡學校電腦房練習呢。嘿,真沒想到,這小子也參加全國大賽了。”

當初張強初中沒念完就跟著他爸去深圳打工,大家夥兒唏噓了好久。不曾想,峰回路轉,他在那邊居然又進了個技術學校,開始正兒八經地學計算機。

能有這個機緣,得虧張強自己沒放棄。當時他也在流水線上當工人。下了班以後,工友們都忙著湊在一起打牌吹牛玩遊戲,就他,一直捧著書翻來覆去地看。

除了初中三年的教材之外,幾本講計算機技術的資料也被他翻得起毛邊了。

廠裡的領導檢查後勤工作,瞧見他大熱天的將兩條腿泡在水桶裡,還全神貫注地看書;就覺得這是個愛學習的小孩。

再看看他手裡頭看的是計算機方麵的資料,剛好廠裡頭又來了一批信息設備。負責這塊工作的小領導就讓張強跟著人家派來的工程師好好學學怎麼操作,到時候有個小毛病小困難,也不至於次次把人家工程師再喊過來。

過了期限,叫人家技術人員過來是要花錢的。

於是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張強脫離了每天站十幾個小時的流水線,乾上了類似技術工種的工作,晚上在夜校繼續學習計算機技術。

周圍一道打工的工友都羨慕的不行,感覺上過學的人到底不一樣。張強初中都沒畢業,在這群工友當中居然已經屬於高學曆的人。因為其他人甚至連小學都沒上完,26個英文字母也認不周全。

就在大家都以為張強會心滿意足這麼乾下去的時候,誰都沒料到,他的心氣居然還挺大。做了沒幾個月,他主動放棄了這份工作,進了一所技術中專,開始全日製學習信息技術。

四周嘲笑諷刺的聲音不斷,大家都笑他沒少爺命,一身少爺病。都已經開始當技術工人了,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要讀書的話回老家讀不行嗎?跑到深圳上技術學校,真是錢多燒的哦。

張強卻不聲不吭,一頭埋進了書堆裡。進學校第1個月,他就拿到了學校信息技術競賽的一等獎,代表學校參加信息技術應用大賽。

許晨陽說著就興高采烈:“那個時候我們都怕他就這麼栽進去了!嘿,真沒想到,這小子有狠勁。”

最讓大家驚訝的是,他居然還主動選擇繼續上學。

宋楠楠意味深長:“他感覺到學習的好處了,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去學習。”

在廠裡頭當個最底層的信息技術員,看著是不錯。但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種簡單培訓就能掌握的技術,可代替性太高了。而且信息技術更新換代極快,你今天看著還是個老手,明天碰到新設備,很可能就兩眼一抹黑。

要徹底在這個行業中立足,就得深入地學習,自己真正掌握技術。

許晨陽樂嗬嗬的:“你可沒白給他寫信啊,你這都快趕得上心靈捕手了。”

寒假裡頭他們一塊兒看了《心靈捕手》,純英文版的。看的時候大家都唏噓,剛上初二那會兒,他們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完全不靠翻譯,直接看下英文電影。

看樣子真是那句老話,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攀登。最重要的是前麵得有個人帶著走,一手胡蘿卜一手鞭子的那種,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連拖帶拽,大家不就大家不就出來了嗎。

宋楠楠下意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這都4月下旬了,她怎麼感覺雞皮疙瘩掉滿地。

“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說的怪惡心的。”

許晨陽一本正經:“我說的都是事實啊。昨晚我媽給我奶奶打電話時還說呢,以前就琢磨著我初中畢業把我往部隊裡頭塞幾年當兵,等出來了再給我想辦法找個工作。完全沒想到我還能自己考上高中。”

宋楠楠感覺這孩子越來越膩歪了,趕緊喊停:“得了,不跟你廢話,回去好好學習吧。你這種情況又進不了職業隊,到時候加分估計也有限,想上好學校還得看自己。”

許晨陽興致勃勃:“你是去清華吧,那好,我就考清華的體育特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