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東京時差一小時,大連到東京的實際時差更短。大家當然不會特地倒什麼時差。
郝俊傑超級慶幸：“幸虧咱們沒跟去年一樣。他們去英國倒時差就倒的死去活來。”
黃興浩也表示讚同：“還是離得近好，去年世界杯是我看過的最痛快的一屆，都不用半夜守著電視機。”
“痛快什麼啊！”郝俊傑氣憤地揮舞著胳膊,“我一想到中國隊被灌了十一顆蛋回來，我就想吐血！早知道我那天就不裝肚子疼回家看球賽了。”
領隊在前麵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夥子一眼，不錯,很有勇氣。
郝俊傑嘿嘿乾笑,假裝沒看見，就還表達不滿：“一開場就踢成那樣，我都不好意思看。”
宋楠楠在旁邊默默的,沒插嘴。
劉倩看著她笑：“你喜歡籃球是不是,對足球沒興趣吧。”
宋楠楠搖頭,意味深長道：“我認為上一屆的國家隊很好很強大。”
珍惜吧,少年們,這是國家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進世界杯。後麵十八年，除了用江河日下來形容中國足球，她實在不曉得還有其他什麼詞彙可以替代。
就連他們辦公室主任家那位十八歲的準大學生都滿臉悵然：“你們多幸福啊，我都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中國隊進世界杯。”
就很埋汰人。
郝俊傑也歎氣：“今年比去年還差,哎,還不如不讓老米下課呢。傷心。”
宋楠楠繼續迷之微笑,選擇米盧對不對,她不懂不評價。不過國家隊後麵選擇的教練之中不靠譜的多了去。其中還有位拿著天價合同跟足協對峙公堂時，足協領導居然表示簽合同時因為太急，沒看清楚合同內容就簽了。
果然有權任性,錢不是從自己荷包裡掏的就好大方。
一行人從機場直接坐車去東京國立青少年科技中心，這是他們接下來幾天主要活動場所。
這段行車旅程倒是花了大家不少時間，所有人下車的時候都饑腸轆轆。好在活動方蠻貼心,給他們準備了自助餐。
宋楠楠進餐廳第一件事就是犯吃自助餐的大忌諱，直接乾掉了好幾個壽司卷。
太餓了，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航空公司太摳，就算他們在飛機上時還不到飯點，起碼也該發點兒吃的。難道從機場到市區，大家就不餓嗎？
其他人也不多話，全都埋頭苦吃。東亞人的飲食習慣相近，基本以米飯麵條為主食，倒沒什麼不適應。
就向天比較衰，這娃不知道出於好奇還是拿錯了，居然沾了芥末，然後充分感受了一把什麼叫刺激酸爽的人生。
宋楠楠跟劉倩都笑得不行，倆女生還調侃他：“天哥，你帶點芥末醬去考場。萬一到時候卡殼了，你就趕緊來一口，保準比薄荷更醒腦。”
向天一本正經：“我感覺不是醒腦，而是會直接大腦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來。”
眾人笑成了一團。
宋楠楠拿起手機拍自助餐，開特地開了美顏效果自拍。不乾啥，就是好發回去跟晴晴子同學分享。她也是能夠吃上免費日料的人了！是不是很棒棒？
劉倩看宋楠楠拍出來的照片，再盯著她本人瞧，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宋楠楠倒是半點兒也不藏著掖著：“手機相機有修圖效果。你看，可以讓臉小一些，眼睛大一些，還有不同的背景效果。比方說時光倒影，光影流年，路過森林下著雨小清新風，古風……看你喜歡哪一種了。”
劉倩近年來一直忙著競賽，好久沒關注時尚發展了。看了相機她驚訝得不行：“還能這樣啊？那不是自己就能拍一套寫真集了嗎？”
宋楠楠點頭：“對啊，等考完試，我給你拍寫真吧。就是沒帶單反，不然效果更好。”
現在東京是時尚聖地，多少明星特地過來拍寫真集。要是來了還錯過了，那多可惜。
劉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聲道：“那太麻煩你了，算了吧。”
黃興浩歎了口氣，老氣橫秋道：“說不定等到真考完了，你們就一點心情也沒有了。話說你們都不緊張嗎？”
餐桌立刻安靜。
緊張，怎麼可能不緊張。你問運動員參加奧運會緊不緊張？那肯定緊張到爆炸。
偏偏運動員主要輸出是體力勞動，很多時候主要靠肌肉記憶去完成比賽。可他們不一樣啊，玩的是頭腦風暴，這一緊張，到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可咋整？
宋楠楠往嘴裡頭放了口鰻魚飯，感覺自己對日料的感情果然是建立在鰻魚燒跟胡麻豆腐的基礎上的。
這鰻魚肉質油而不膩、肥厚溫醇，蓋著的米飯光澤飽滿、軟硬適中，果然是份上好的鰻魚飯啊。
主辦方霸氣，真舍得掏錢。
郝俊傑看她吃得旁若無人，不由得敲桌子提醒：“哎哎，宋楠楠，我跟你說這回可沒有什麼替補，就是你了，你也要上場考試，參加總分排名的。”
這姑娘，怎麼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呢。都是高一的娃，沒瞧見人家向天同學都滿臉凝重嗎？
宋楠楠終於咽下了第一口鰻魚飯，感覺就是為了這口吃的，她這趟東京也沒白來。嗚嗚嗚，太好吃了，好幸福。
她得想想自己怎樣才能掙到錢，好帶她家晴晴子也過來吃。明明這個鰻魚就比和風的更加美味嘛。
嗯，把老太太也捎上吧，又沒刺，不怕她卡到。
向天看她吃得不亦樂乎，先笑了，安慰食不下咽的同伴：“吃吧，彆糟蹋了主辦方的心意。這一頓要放咱們國內，一人差不多得好幾百塊錢吧。”
黃興浩絕倒，他們省培養的究竟是些什麼孩子，為啥風格就這麼詭異，關注的重點永遠跟旁人不一樣呢。
宋楠楠又乾掉了第二口鰻魚飯，果然鰻魚要跟米飯一塊兒吃，蛋白質、脂肪與碳水化合物融合到一起才最快樂。
她這回倒是沒有急著一口接一口，將一盤子鰻魚飯都乾光了才開口，而是輕描淡寫：“不就是寫一套卷子六道題嚒，在哪兒寫卷子不是寫卷子。”
郝俊傑立刻驚悚，一臉緊張地盯著向天，煞有介事地叮囑：“你可得看牢了，不然咱們當中第二個要出家的人恐怕就是宋楠楠了。”
聽聽這大徹大悟的口氣。
劉倩不讚同他驚弓之鳥，搖頭道：“偉大的數學家都是哲學家，宋楠楠講的沒錯啊，就是一套試卷而已。”
國家隊吃飯時間遲，離開餐廳的時候，太陽都開始往西邊偏了。
領隊召集齊了眾人，宣布了比賽期間的紀律，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能私自外出。
“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到時候你們要是找不到回來的路，耽誤了考試怎麼辦？”
這話很有道理，就是老師，你是不是有點兒模糊了重點？在異國他鄉走丟，第一個應該擔心的不該是生命安全問題嗎？
宋楠楠瞅瞅周圍小夥伴，好像誰都沒覺得哪裡不對，趕緊識相地閉牢了嘴巴。
領隊簡單交代完了，給大家分發了地圖跟賽程安排手冊。地圖上的標誌已經貼心地標注了中文，不知道是主辦方心細如發，還是領隊無微不至。
“可以在科技中心到處逛逛，不過要結伴而行。到點了大家一塊兒在餐廳門口集合用餐。就是沒胃口，也要調整好狀態。”
領隊正色道，“十三十四號考試，明天是各個代表隊報到的日子，後天才開幕式。咱們之所以早來一天，就是想大家能夠有時間適應環境，到時候以最積極飽滿的精神投入到比賽中去。好了，多餘的話我也不多說。吃好睡好調整好，這七個字就是我對大家的要求。什麼金牌銀牌，現在不要想，用最舒服的狀態上考場就好。”
耳提麵命完畢，領隊宣布下麵自由活動。
國家隊的隊員們都沒有選擇回房間繼續刷題。舟車勞頓，長期的訓練已經讓他們到達了疲憊的極點，這時候再刷題也不會有什麼靈感，反而隻會更疲倦。
不用任何商量，眾人不約而同選擇回房補眠。夏天本來就是睡午覺的時候，隻不過這個午覺有點兒晚而已。
宋楠楠衝了個澡，發了照片給宋晴。都沒等晴晴子大呼小叫原地咆哮，她往床上一躺，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等到她醒過來時，窗外已是彩霞滿天。紅霞燦爛地燃燒著，整個天空都被點燃了的模樣，那麼熱烈，像一望無際的鳳仙花海又像是熊熊的火焰。
明明那麼熱烈，隔著層窗戶玻璃，世界卻又是這樣的安靜。
她靠在床頭，看天空中的紅霞，看夕陽剪影下的群鳥，看明亮的餘暉，隻覺得人類的語言真蒼白，蒼白到完全沒辦法描述她此時此刻的震撼。
有一種美，猝不及防，以至於看到的人隻會不知所措。
她又想到了那篇散文《莊子：在我們無路可走的時候》，可不是嗎，世界之美，美得讓我們無所適從，讓我們認識到自身的局限，以至於想要淚流滿麵。
她無法壓抑住自己要落淚的衝動，她就呆呆地看著紅霞，緊緊抱著懷中的毯子，感受著大自然極致的美跟自身的渺小與微不足道。
我是誰？世界怎麼能如此的美，美的恰到好處，用任何語言去描述都是蒼白。
宋楠楠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就覺得自己像是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讓她目眩神迷的漩渦。
這樣不行。
她腦海中迷迷糊糊冒出個念頭，然後掙紮著抓起了床頭的電話機，開始撥打宋晴的手機。
怎麼能這樣美。
那頭電話接通的倒是蠻快，晴晴子的聲音聽上去活潑又歡快，像是碰上了什麼開心事。
宋楠楠聽到這聲音，就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話：“媽，晚霞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