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1 / 2)

深海實在太安靜了。

一船的亡靈海盜, 沒有一個出聲。

開場平了造反, 傅重明就徹底掌握了這艘船,有他下令,選手們在船上一頓亂翻也沒有被海盜阻止,隻是這些活死人眼珠子綠油油的,被它們一眨不眨地看著, 確實怪滲人的。

周圍一片死寂, 海吞噬了光,掐滅了聲音, 每個人都有種自己其實已經死了的感覺。

但傅重明不動聲色,像個真的亡靈海盜頭目一般冷靜,他的刀尖上, 一塊腐肉正在融化, 船行進在海中,那塊肉被他舉在水流裡,海水對活死人們的腐蝕作用一樣對這塊肉起效, 它在急速腐爛溶解, 露出穿在肉上的一縷花花綠綠的繩子——

那不是繩子,那是人魚用頭發編製而成的。

他輕輕笑了一聲, 仰頭,看向不知在哪的人。

來,我相信你會引導我。

傅重明認真看了看,頭發紅的黃的白的綠的紫的,應有儘有, 實在不知道路懷星這是拔禿了多少隻人魚……

慘啊,傅重明嘖嘖感歎,一想到一群光頭美人魚在海裡遊來遊去,他差點維持不住人設了。

這塊從生人世界落下的怪物肉塊似乎和亡靈船仍在不同維度,傅重明無法把它真正拉到船上,因此腐肉在海中很快融化,那些人魚頭發飄蕩開,霎時消失了蹤影。

艾比忽然從後麵躥出,臉色奇差無比:‘喂,你船長室裡的船長日記,被人撕了兩頁,你知道嗎?’

傅重明:‘並不知道。’

女人怒道:‘果然屁都不知道,你們防衛官自命清高,根本不會認真比賽,線索就在你眼皮下,你都不看!現在好了,被不知道誰撕走了。’

‘光塔給的線索,永遠是最危險的勝利方式。’傅重明言儘於此。

但艾比的話讓他心中有了一些悵然。

——那本日記他看見過,檢查過,他確信並不缺頁。

這艘船上,確實有正在做阻礙任務的光塔選手。

但不是科爾的隊友,那個姓李的女人想贏,不想輸。

而那個選手,他應該有著和正常比賽內容完全相反的任務,他想要所有人死。

巨船在海麵航行,白霧越來越濃了。

路懷星攀著官船下側,抖了抖手腕,扯回了飄出海麵的繩子。

果然,尾端的肉塊消失了蹤跡。

他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卻滿是肅殺。

黑發垂落在海麵,有一片略顯參差,搓這根繩子的時候路懷星也搓了一縷自己的。

畢竟是兩隻不合群的海妖。

——袁行知為了羅小北和“同族”大打出手,路懷星的境遇也並不好,光塔人魚又不是某知名合家歡電影裡的,所以那些頭發還真不是他故意拔的。

黑鱗的路懷星靠在船上,呼吸比往常急,身上的傷痕出血不嚴重,但海水泡著比較難受。

他的情況很不好——

因為好餓啊。

路懷星身上氣壓很低,咬了一口剛切的三文魚刺身,嘔,呸。

他閉了會兒眼睛,殺氣凜然地張開嘴巴,用牙齒狠狠地撕扯那塊魚肉刺身,怎麼變得和路懷星一樣矯情了!他必須補充體力。魚肉被飛快消滅,因為受傷而有些暗淡的唇瓣沾了沒處理好的魚血,頓時染了豔色。

“到了!下錨!”

官船上隱約傳來這樣的聲音,迷霧越來越濃了。

很快一陣稀裡嘩啦的鐵鏈聲,一個個籠子被放了下來,所有的男選手一人一個籠子,垂落到距離海麵一米左右的地方。

他們一抬頭,直接和貼在船上的路懷星正麵對視。

黑鱗的人魚冷漠疏離地看著他們,張開雙唇,輕探舌尖卷走唇角的血跡,浪花裡寬闊柔軟的尾鰭若隱若現,拍打著浪頭,所有人都在一瞬間覺得——

這特麼真不是通關謎底嗎???

羅小北激動地張嘴,用嘴唇喊:“路哥!”

路懷星冷冷地望過來。

羅小北繼續小心翼翼地說:“路哥,那怪物要放我們的血!”

軍醫插話:“它要用人血吸引海妖,我們手裡有一把從海盜船上偷的鑰匙,在一個女生那裡,怪物提督要那把鑰匙,我們自然不能給,所以它打算一個個弄死我們,逼迫我們的同伴交出鑰匙。”

另一人嘴唇抖動:“不如……”

沒等他說完,羅小北斬釘截鐵地說:“不行,交了我們就都沒用了,就一起死了!”

路懷星驟然舉手:“閉嘴!”

一道疾風劃過,尖銳的羽箭被有力的魚尾拍飛,嚇得眾人驚叫一聲,迷霧很濃,船上並不能看清籠子具體位置,所以射得不準,但用來慢慢嚇人很合適。

不知道船上的人受不受得了威脅。

下一道箭再次飛來,距離較遠,一名選手悶哼一聲,鐵箭穿透他的肩膀。

箭矢接二連三,路懷星在海中翻躍,他隻能憑聽力判斷攻擊方位,所有人都不敢吭聲,生怕乾擾他。

“路哥!水下有東西!”羅小北喊出聲,羽箭向他射來,路懷星一尾巴抽飛箭杆,兩片鱗片和一絲血跡落入海中,很快消失不見。

羅小北在這時敏銳地轉身,看了看中箭的男選手,他的血在海麵上散開。

“你們的血!”羅小北再次冒死大叫。

他確信路懷星聽得懂他的提示。

人類的血入海,隻是散開在水中,非人類的血,穿過了迷霧,消失在這個世界。

路懷星臉色微動,下一道箭落空入水,他一把抓住落入海中的長箭,用力刺穿了自己的魚尾。

鮮豔的血像無邊黑暗裡蔓延,像一道錨。

傅重明站在甲板上,沒有導航,在這片死去的海域裡根本不知道往哪走。

身後海盜船上的選手們漸漸亂成一團,四處翻找線索,幽靜海底呆久了,讓人覺得他們真的死了,所以時間一長,所有人都不能冷靜如常地行動了。

艾比和船上所有雄性生物都打了一架,差點把徐旺扔進海裡,傅重明不得已打斷了她一根胳膊,這女人才勉強老實。

徐旺拍著心口,憤憤不平了好久,事無巨細地把剛剛艾比做過的所有事都描述了一遍。

傅重明忽然說:‘小仙男不是不罵人的嗎?莊默天天說你是小仙子。我覺得小仙子挺好,撒嬌耍賴使小性子都沒關係,但挑撥離間,不太符合人設。’

徐旺一愣,臉上的表情錯愕了半秒,但傅重明已經不在原地。

昏暗的海中,有什麼東西飄過。

傅重明忽然跳上船頭,在眾人的驚呼聲裡,將手伸進了海水。漆黑冰冷的海水,碰到皮膚上如同硫酸,傅重明眉頭微皺,卻忍了片刻才收手。

蒼白冷灰的皮膚像被灼燒,露出森森指骨,但一片灰黑的世界裡,指骨上沾染了一片鮮豔的紅。

亮如熒惑,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這不是傅重明的血,活死人沒有血,這是——路懷星的!

‘起錨!’傅重明回身暴喝一聲,嚇趴一船海盜。

海麵如同一鍋沸水,怪物提督滿意地看著混亂的一切。

籠中的女巫選手正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她握著一枚鑰匙,一枚黑色的、鑲嵌了白珍珠的鑰匙,漢娜站在她身邊,神情複雜。

“我還是覺得不行。”漢娜遲疑,“那些人都會死的啊!”

巫師睜開了眼睛,冷漠地回答:“又不認識,這種比賽這麼危險,我們自己能自保不錯了。”

她的手裡赫然有一張卷軸,這是商船上的線索。

巫師一邊念咒一邊安慰漢娜:“不要慌,這把鑰匙是打開亡者國度大門的鑰匙,航海圖在官船上,開門咒語在我們這裡,原本應該三船合作,到達指定地點,由海盜船開門,但他們蠢,滅了燈,我們也沒辦法了,海盜船上的選手可能有防衛官,防衛官根本不會遵照比賽規則認真來,關於最美海妖到底是什麼的線索一定在他們船上,可惜他們沒查到,我們也隻能按照提督說的,用人血來吸引最美海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