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雲上青梅 許乘月 8545 字 5個月前

第36章

霍奉卿這話語氣有點衝,若照以往慣例,雲知意必定火大到與他吵起來。

顧子璿忙不迭勸道:“大家有話好好說,彆吼。”

薛如懷也道:“就是就是,閒聊而已。大家各有各的道理,將各自的想法講開來,求同存異,這不就行了嗎?”

在他倆的圓場下,霍奉卿和軟了神色,輕聲對雲知意解釋:“我不是要吼你,隻是覺得你沒必要走彎路。事關前程,你不要衝動。”

他很怕這姑娘是一時頭腦發熱,自毀前程而不自知;又不舍她在外餐風宿露奔波一整年,去苦哈哈任人差遣。

而且,他私心裡也不太高興她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一整年。

雲知意居然出人意料地沒有發火,隻是深吸一口氣,穩了穩,這才重新坐下,不喜不嗔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並非衝動,是深思熟慮後才做此打算的。既已決定走這彎路,便是我認定有這必要。”

她的聲音波瀾不驚,卻威嚴凝肅,莫名給人一種“不可造次”的壓迫感。

如此氣勢很少出現在十七歲的雲知意身上,這讓霍奉卿有些驚訝,在場的顧子璿與薛如懷甚至暗暗打了個寒噤。

“閉嘴,看書。”雲知意說完便不再理人,重新拿起算學題集。

看這意思,她是打定主意要做一年欽使跟班,不會被誰的意見動搖決心。

為免再生波瀾,顧子璿與薛如懷便識趣地閉嘴,各自安靜地翻起書來。

霍奉卿雖也在看書,還極力繃著冷淡平靜的臉色,可暗藏懊惱的眼角餘光卻總不由自主地斜飛向雲知意。

但她心無旁騖,似乎根本沒察覺他的偷偷打量。又像是察覺了,但就是不想再理他。

霍奉卿心下有些慌,當著兩位同窗的麵又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暗暗輕動石桌下的長腿,以腳尖碰了碰雲知意的鞋幫。

等到雲知意不堪其擾,終於緩緩抬眼看過來,他趕忙以口形無聲道:出去談談?

可惜雲知意這會兒還在氣頭上,完全不想和他說話。她很不給麵子地冷笑出聲:“不好好看你的書,踢我做什麼?若是你腿長到沒處放,可以考慮現剁一截扔掉。”

霍奉卿被她噎得訕訕:“那晚些散學後再與你細談。”

“誰要和你細談?哪邊涼快哪邊去,最近少和我說話。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怕聽了來氣。”雲知意冷淡垂眸。

霍奉卿乜她片刻,薄唇微抿,識趣地沒再出聲。

顧子璿與薛如懷如臨大敵地懸著心,卻等了良久也未聽到以往那般的唇槍舌戰。於是不約而同地雙雙抬頭,以驚奇目光在雲知意、霍奉卿之間來回逡巡。

這兩人今日著實反常,居然這樣都沒吵起來?

*****

隔天,雲知意派人向夫子告了假,自己在家溫習。等到第二日,心頭那股氣消了大半,她才重新在庠學內出現。

重回庠學這一整日,她與顧子璿、薛如懷說說笑笑,一切如常,隻是總不搭理霍奉卿。

霍奉卿被冷落得心中直發慌,卻始終尋不到搭話的契機,隻能強行按捺住滿心焦慮,耐著性子等候散學。

申時,散學的撞鐘聲響起,學子們相互道彆後各回各家。

雲知意揮彆顧子璿後,徑自往自己的馬車去,對跟在後頭的霍奉卿不聞不問。

車簾落下,雲知意便斜身靠著車壁,從袖袋中摸出小竹筒,倒了顆薄荷蜜丸含進口中,做閉目養神狀。

其實,考官後如何打算自己的前途,這是她的私事,大可不必理會霍奉卿作何感想。若她狠得下心,一句“關你何事”就能將他徹底打發了去,根本沒有義務向他解釋自己的道理。

可說來說去,她不就是因為狠不下這心麼?

她上輩子我行我素認死理,與霍奉卿鬨僵到死也沒怎麼心軟過的。可這一世重來,她在某些事上有不小的改變,霍奉卿亦然。

至少,他們都在學著正視自己對對方的心意,心照不宣地各自克製、適當退讓,以期尋求一種“就算衝突,也彆發展成尖銳矛盾”的相處方式。

前日下午在涼亭,霍奉卿是真戳到她的某個怒點而不自知。她冷靜了一天兩夜,還是想試著與他再談談,不願大動肝火。

畢竟,那個雪夜月下,槐陵客棧後院裡那位紅著臉支支吾吾表明心跡的少年人,是真的讓她歡喜到想要珍惜。

殊不知,她這麼長久沉默,對霍奉卿來說比發火置氣要可怕多了。

在車輪滾動的轔轔聲響中,霍奉卿輕咳幾聲後,淺聲徐緩道:“你……是打算故意考乙等,去領待用學士牌?”

雲知意聞言,垂在下眼瞼的睫毛像小扇子似地輕撲了幾下,卻並沒有睜眼。

她暗暗吐納胸中濁氣,直到勉強穩住心緒,才以儘量平和的嗓音答道:“不是。這次我沒有半點莽撞,你大可將心放回肚子裡。我想過的,若是乙等身份領待用學士牌,明年我的處境就會很尷尬,那便當真自毀前程了。”

大縉各州取士的底線是“明麵公平”。

要是她為了待用學士牌故意考乙等,明年欽使一回京,她就得與原州曆年留下的所有待用學士一樣老實等官缺,即便是她祖母那樣位高權重,也不好冒著被天下人非議的風險替她打點通路。

“你沒見我近來在拚命背算學題麼?若是打算故意考乙等,我費這勁做什麼?該怎麼考怎麼考,若運氣夠好

登了榜首,我就以榜首身份領個待用學士牌也無不可。”

雖在古往今來的慣例中,“待用學士”都是乙等榜中後段的學子居多,但也沒哪條王法說位於甲等榜前列的學子不能主動請求成為“待用學士”。

隻要考進前五,連選擇進州丞府還是州牧府的機會都有,選擇成為“待用學士”又有何難?

這事既不違律犯禁,又不冒犯誰的利益,隻需她自己擔當選擇的後果與風險即可。她真沒覺得自己這打算哪

點不對,所以霍奉卿前日那句嗬斥才讓她委屈到生怒。

好在這次霍奉卿沒再像前日那樣張口就斥責她胡鬨,而是百感交集地無奈笑歎一聲。

“彆說榜首,隻要你考進前五,去領待用學士牌都會驚動整個原州。前無古人,隻怕也後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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