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辭隨即捂著肩膀。
每一個敬業的演員,都值得被尊敬。
大魔頭做戲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裝假了,是一種令人敬佩的精神。
葉姝忙問他有事沒有,去查看他的傷勢。
宋清辭對葉姝搖了搖頭,表示他沒事。
“我明明看到有東西打中你了,怎麼會沒事?”葉姝讓宋清辭趕緊放手,給她看看傷口。
宋清辭就乖乖地鬆開了手。
葉姝看見宋清辭的衣袖完好無損,手臂上沒有一點血跡,看起來真沒有事。她疑惑地扭頭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暗器’,剛才情急沒注意,就不是什麼尖銳的鐵器,隻是拇指大小的厚竹片兒,絲毫沒有殺傷力。
葉姝無語地撿起一個竹片,舉起來給看。
看來大魔頭早就識破這暗器沒什麼殺傷力,所以才沒躲避。
相較之下,葉姝覺得自己的觀察力實在是弱爆了。
那四個人之所以能成功裝鬼,懸在空中不被人發現,就是因為利用了竹林裡光和影的交錯。他們很了解這片竹林,找對位置懸掛自己,剛好他們現身的地方,有些許月光能撒在他們身上,讓人隱約看清他們的鬼樣子,且還能恰好地掩藏了懸掛他們的黑繩子。如果不是風破壞了這個光影和諧,葉姝都無法發現破綻。
“沒事就好,看來這些人並不打算傷人,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要裝鬼嚇我們。”
隨後,葉姝就決定先把宋清辭安置在後院一處僻靜的房間內,她告訴宋清辭,去前院看一眼情況就回。其實葉姝心裡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她可不願跟這個隻知道看自己熱鬨的喪良心魔頭繼續單獨相處了。她打算去前院之後,就找借口不回來了,然後打發趙淩過來陪宋清辭。
宋清辭卻不願意自己呆著,堅持要跟葉姝一起走。
“我不敢一個人。”
理由無可辯駁,葉姝能有什麼辦法,當然是帶著這隻甩不掉的癩皮狗,一起去了前院。
封禮禾等人還在如常地守在房外,四周都很平靜,沒什麼異常。他看見葉姝回來了,忙問她情況怎麼樣,可追到那抹白影沒有。
“追著了,還不止一個,一共四個。個頭都不高,身輕如燕,輕功極好。”葉姝不忘告訴封禮禾,她之前覺得有很多雙眼睛看著自己,很可能就是來自這四人。
封禮禾皺眉沉思:“身材矮小,蟄伏時無聲無息,竹林裝鬼……聽你的描述,很像是竹林四鬼。這個四人因為身材特殊,比一般人短小輕盈,加上他們有獨門的藏身功法,所以不管他們伏在哪裡,便如蝴蝶落花一樣,輕得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異常。即便武功極高的高手,也一樣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不過竹林四鬼除了輕功有優勢,其它方麵都是短處,平常隻是靠裝鬼嚇人,來劫他人身上的錢財,並不敢殺人結仇。”
“可這四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葉姝問。
“這點我也奇怪,”封禮禾琢磨道,“這房子在廬州是遠近聞名的鬼宅,莫不是他們的藏身之所?”
“有可能。”葉姝應承之後,心裡就推敲出一個非常靠譜的猜測。
既然這竹林四鬼真是賊,喜歡劫斂錢財,那他們肯定攢了不少錢。他們明明看到封禮禾帶著這麼多人來這宅子,不趕緊躲避,還守在這裡,就說明他們的寶貝就藏在這間宅子裡,暫時拿不走,所以要看守。之前葉姝在前院的時候,竹林四鬼隻是監視他們。她和宋清辭現身在後院的時候,四鬼就裝鬼出現,嚇唬他們。這說明:寶藏就在後院。
現在已經快過了夜裡的醜時,再熬一個時辰天就亮了。
等一會兒天亮了,金萬兩的事情完結了,她就立刻帶著莊飛來這裡,將這宅子的後院上上下下徹底搜查一遍。定要把這四鬼劫來的錢財翻出來帶走,反正都是贓款,拿來‘借花獻佛’去分給那些窮苦的百姓正合適。
讓他們裝鬼嚇她,她就拿他們最心疼的錢出去揮霍,讓他後悔得淚兩行。
“不好!”封禮禾突然想到什麼,打個激靈,目光凝重得看向葉姝等人,“這竹林四鬼最為貪財,他雖不會做殺人的勾當,但極有可能為了錢財出賣消息。如果他們一開始幾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摸透了我們的事情,把消息賣給了昇陽宮——”
封禮禾已經不及把話解釋完,他馬上衝進屋去查看。葉姝和宋清辭等人都跟著進去。
大家見屋內空空,原本之前被安排留在內間的陸初靈和金萬兩,而今人都不在了。
“我們一直守這間屋子的四周,什麼風吹草動都沒有,他們倆個大活人怎麼會在屋內憑空消失?”莊飛驚訝問。
“並不是憑空消失,在這。”封禮禾掀開床榻下圍擋的簾子,挪開地磚,露出了床下的地道。
“這裡竟也有地道?”葉姝對此並不知情,隨後觀察戚問蝶等人,見他們也都驚訝。葉姝便料到,應該是封禮禾跟所有人都隱瞞了這裡有地道的事情。除了封禮禾自己,大概隻有陸初靈和金萬兩知道。這大概是封禮禾留的後手,最後一道防備。
地道還是老習慣,通向隔壁的宅子。
因為封禮禾也不確定竹林四鬼是否真的關注他們的事情,對外通信。他讓大家暫且還留在原地,繼續守衛,彆露出破綻。他就帶著葉姝爬過去看情況。
第六感告訴葉姝,情況很不妙。她很想選擇不去,但看到封禮禾看自己時焦急的眼神,葉姝當然要信守承諾,幫人幫到底。地道連通隔壁宅子的出口也是寢房,也在床下麵。
葉姝一身塵土地緊隨封禮禾之後,從床底下往外爬。
屋子裡很安靜。
剛剛爬出去的封禮禾都沒有出聲,甚至沒有熱情地想要伸手過來,幫忙扶她一把,這可不是封禮禾一貫的常態。葉姝更加意識到情況的不妙了。葉姝隨後從床底探頭出來後,就聞到屋子裡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蒿子草的熏煙味兒。
葉姝抬首去瞧,見金萬兩和陸初靈都倒在桌上。陸初靈麵朝著桌麵,金萬兩麵朝著門口的方向。封禮禾正站在金萬兩的前頭,低頭盯著金萬兩的臉,呆呆地不出聲。瞧他臉上痛哭又痛惜的表情,葉姝百分百確定,金萬兩一定死了。
葉姝徹底從床底下爬出來,然後走到封禮禾的身邊,隻瞧了一眼金萬兩,便立刻扭過頭去。
金萬兩的眉心,正插著一枝盛放的白梅。
葉姝隨即看向陸初靈,有點不敢去查探。本文女主難道就這麼輕易死了?
“我剛才按過她的脈搏,她隻是暈了過去。”
封禮禾沉著臉解釋,極度的悲傷和憤怒令他的麵容有幾分扭曲,隨即他轉身,一拳打在了門上,直接將門板打碎了,有的碎片飛了兩三丈遠,可見他怒極,也足見他內力的深厚。
怪不得這倆人都沒有掙紮地跡象,二人先被迷煙迷暈了,然後殺手直接下手殺了金萬兩。
“封大哥,節哀。”葉姝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封禮禾背對著葉姝,沉默了半晌,緩緩吸了口氣,才轉過頭來問葉姝,有沒有被他剛才的舉動嚇到。如果有,他道歉。
葉姝搖頭表示沒關係。
“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選的地方,挑的宅子,弄什麼地道、金蟬脫殼的鬼主意。一炷香以前,我竟得意自滿地以為我的小伎倆快成功了!”封禮禾忍不住冷笑兩聲,“誰曾想,我早就失算了,是我害死了金兄。”
“封大哥過於自責了,幾乎沒人能逃得過白梅令。殺他的人是昇陽宮的殺手,不是你,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葉姝其實還想說,金萬兩其實也算罪有應得,他所犯下的惡事,絕不止賬房兒子那一條人命。但這種時候,她知道說這個不合適,終有一日真相大白,封禮禾會明白的。
封禮禾沉默了半晌之後,依舊沒有看葉姝,隻是低著頭歎息道:“幫我叫大家過來,讓他們來給金兄收屍吧。”
葉姝點點頭,這次她不必再走地道了,直接抄近路翻牆過去,喊了人來。
戚問蝶和安蓮花忙把昏迷地陸初靈攙扶回客棧,請大夫來幫忙診脈。
金府的人趕來收屍,金萬兩的老母親和妻兒都有責怪封禮禾辦事不利的意思,哭鬨了一陣兒,最終才帶走屍體離開。
封禮禾一聲不吭地坐在石磯上,一個人沉默。
葉姝和宋清辭站在旁邊,都沒有走。葉姝能勸的都勸了,但是似乎對封禮禾作用不大。葉姝便看向身邊的罪魁禍首宋清辭,讓他去勸。
宋清辭淡淡回看一眼葉姝,本不願意,終究還是走到封禮禾跟前,對他說了一句:“生死由命。”
“可是我如果保護好他,他就不會死,那就不是他的命!”封禮禾告訴宋清辭,他很氣自己的無能。
“有因才有果,你可有能耐攔住天下的貓不吃鼠?”
封禮禾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
“生死由命。”宋清辭再重複一遍第一句話。
封禮禾乾脆垂頭,選擇不理會宋清辭。
宋清辭也沒有繼續和封禮禾對話的意思,他折返到葉姝麵前,相當於告訴葉姝,他已經勸過了。
葉姝沒話可說地回看一眼宋清辭。她本想繼續陪著封禮禾,卻被宋清辭硬拉走了。
葉姝忙抽手,和宋清辭保持距離:“我和公子這樣拉扯好像不太合適,男女授受不親。”
“葉姑娘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宋清辭淡言反問。
“這恐怕誰都知道吧。”葉姝不解。
宋清辭輕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葉姝明顯感覺到宋清辭來脾氣了,就因為自己不讓他拉手,他就有脾氣?
不,並是拉手的問題,是她在無意間忘記了重要的一點:宋清辭明確表示過,不喜歡被拒絕。她剛才相當於拒絕了宋清辭。
瞧給他慣的毛病,真該治治他。
……
兩日後,金府置靈堂,大辦喪事,諸多達官貴人皆登門吊唁。
晌午時,忽有一人騎著馬,甩出幾掛放鞭炮扔到金府門口前,火紅的鞭炮就在金府門口劈裡啪啦響個不停。此事立刻引來諸多人的圍觀,封禮禾也在其列。
封禮禾當即騎上馬,去追那放鞭炮的人。此人大笑著邊騎馬逃走,邊喊著‘報應啊活該啊’。這正是之前被金萬兩坑害了兒子和寶盒的安康藥鋪的賬房。
封禮禾追上賬房之後,從賬房口中得知了金萬兩的所作所為,氣憤不已。隨即他花了兩天查實這件事,最後他所調查到的一切都與賬房所述全部符合。而且封禮禾還查到了更多金萬兩生前所犯下的惡事。
封禮禾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信了人。他本以為金萬兩是會有些商人貪利的小算計,但萬萬沒想到他竟是欺行霸市,奪人性命的敗類。
封禮禾十分後悔自己當初竟為金萬兩的死那般傷心難過。隨後,他就想到了葉姝和宋清辭,怪自己蠢,竟不聽好朋友的勸慰。
封禮禾連忙來給葉姝和宋清辭道歉。
葉姝和宋清辭從上次談話不歡而散之後,就處於詭異的冷戰之中。
之所以稱為‘詭異的冷戰’,是倆人之間還有往來,但沒以前自然了,話也很少的狀態。
比如葉姝還是會照舊做一日三餐給宋清辭,宋清辭也會吃。但是葉姝不會再熱情地跑到宋清辭麵前介紹每道菜的意義。宋清辭似乎也感受到了葉姝的這種變化,並未強求,依舊淡然。所以倆人關係就這麼淡了。
而今封禮禾把他們倆人召集在一起,葉姝沒有主動說話,宋清辭更加不會說話。
封禮禾懺悔半晌,發現這倆人都反應奇怪後,問他們怎麼了。
葉姝緊閉著嘴,看都不敢看宋清辭那邊,就低著頭,揪著衣角。
宋清辭淡定喝著茶,對封禮禾的話置若罔聞。
“嗯……因我才害你們在廬州耽擱了數日。那我們明日就出發,去揚州如何?”封禮禾尷尬地維持著嘴角的微笑,滿心疑惑又小心翼翼地瞅著這倆人。
葉姝點頭。
宋清辭也點頭。
三人隨即散了,葉姝直奔廚房,宋清辭上樓直奔自己房間。
封禮禾馬上追到廚房,想問葉姝到底怎麼回事,卻見葉姝正在黑檀木四方桌上鋪了白桌布,在黃陶罐裡插上兩枝開得正豔的月季花。
封禮禾忽然有點不敢打擾她,就在窗外看著。
在每次有生活煩惱的時候,葉姝都喜歡通過製作美食,來保持心情上的愉悅和狀態上的平穩。
隻要心情好狀態好了,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一方竹木砧板,一把磨得發亮的菜刀,一塊焯後水的五花肉,兩個梨子,三個蘋果,一罐醃漬好的楊梅,薑汁、花椒、鹽、醬油等調味盛放在瓷碟之中,碼齊置於桌上。再放一鼎白玉香爐,幾根香在旁備用。
這次她做飯,要精致,要有儀式感。
葉姝挽起袖子,抓起砧板上的五花肉。
這是純天然無汙染的山林放養土黑豬,精選了一條肥瘦比例相當完美的五花肉,葉姝把他起名為‘該死的宋豬頭’
葉姝將五花肉猛地摔回砧板上,用儘全力、原本長條狀的肉落在砧板後,就扭曲成了半圓形。
葉姝拿起擀麵杖,就啪啪地狠狠拍打五花肉,然後用拿起尖尖的大竹簽,“老娘的大竹簽子,賺治你這種有病欠揍的玩意兒!紮紮紮紮……”
葉姝在五花肉上一通亂戳,眼神比之前更狠,異常用力。
封禮禾慢慢地走到廚房窗邊,看到這一幕,都替那條豬肉感覺疼。
葉姝將五花肉上半部分切厚片,並且保持下麵不被切斷,再將肉放入盤中,加薑汁蒜汁花椒水米酒去腥。
“孽障,在火辣地獄受儘折磨吧!傷口撒鹽!撒醬油!揉揉!搓搓!玩壞你!”
封禮禾挑了挑眉毛,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事件。他更加不敢去打擾葉姝了,看她這狀態,太不正常了,還是暫且默默地觀察比較好。
葉姝把調料在豬肉上塗抹均勻後,用荷葉包好豬肉進行醃製。她隨後就點燃了一根香,插在白玉香爐裡。
醃製這塊五花肉需要兩柱香的時間。
等候的工夫,葉姝就擦乾淨手,搬凳子坐在香爐前麵,將一盤切好的水果和一碟瓜子放在附近的灶台上,磕一會兒瓜子,覺得口乾了,就去吃一口梨塊。
她今天打算做果香烤五花肉、涼拌山野菜和八寶蒸飯,又打發莊飛去買青梅酒。
神仙般的生活大概也就如此了,以前她太在乎大魔頭的飲食,都忽略了自己的,而今她要找回自我,活得瀟灑。
封禮禾觀察得差不多了,決定走,轉頭的工夫,發現宋清辭正站在隔壁那扇窗邊的柳樹後,望著屋內。
封禮禾悄悄走過來,示意了一下宋清辭,然後二人移步到了宋清辭的屋內。
“宋公子,容我多句嘴,你和葉姑娘倆之間到底怎麼了?”封禮禾問。
“她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老媽因為腎結石住院了,排結石進行中,她老人家又疼又吐,真的好心疼又幫不上忙。因此分心,今天狀態有點差,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送100個紅包賠罪,願老媽早日康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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