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反派大美食家 魚七彩 16955 字 9個月前

淩雲堡正堂軒廊多層, 庭院寬闊,屋內左右兩側整齊擺設黃梨六方扶手椅和高腳香幾,正上首位的牆中央掛著一幅猛虎出山圖。堂內立有十二根黑漆柱,屋內十分寬敞, 裝飾和擺設卻很寥寥,但每一樣擺出來的東西其市價都很昂貴。可見這裡的主人其實並不缺錢, 隻是並不好奢華繁複。

葉姝帶著宋清辭進堂之後, 就看見上首站著一名背影健碩的男人, 穿著藏藍蝠紋錦袍, 背著手立在猛虎出山圖前。他墨發束在腦後, 隻一根簡單的檀木簪著。葉姝還注意到他的雙手上多處長著薄繭, 看得出並非是隻練一種兵器的人。

“誰叫你帶他進來了?”叱聲高震, 在這空曠的堂屋,顯得尤為懾人。

葉姝靜默三秒之後, 見葉虎仍然保持在原地站立, 並沒有直接衝過來動手的意思,曉得他還算有自製力,應該不至於隨便對她動手。葉姝才轉身跟宋清辭打商量,小聲請他先去外麵等候, 一會兒再為他引薦。

宋清辭目色平淡地瞟了眼葉虎, 方對葉姝點了點頭,隨後才踱步離開。

宋清辭一走,堂內原本待命的兩名侍從也馬上跟了出去,立即把門關上了。

空蕩蕩的大堂內, 便隻剩下葉姝和葉虎兩人。

“爹,”葉姝還沒那個能耐對抗整個淩雲堡,自然要維持現在的人設,繼續認賊做爹,“您彆生氣,一切都可以解釋。”

“解釋?”一聲冰冷地嗤笑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無聲的威壓,層層纏繞著人的身體,令人血液幾乎凝固。這種感覺,葉姝以前隻有在見到大魔頭的時候有過。

但相較於大魔頭的內斂,葉虎就十分張揚了。

葉姝能清楚得感受到葉虎身上強厚的內力,這說明他處在極大的憤怒之中,已經在隱隱發功。葉姝確定自己和門之間的近距離後,穩下心神,迫使自己一定要保持鎮定。

“女兒之所以命人殺了周三姐,因她是燕王府的奸細。”

這個消息葉姝並沒有透露給白秀秀,此事除了她和莊飛之外沒人知道。此前她和白秀秀結梁子,白秀秀恨不得當場殺她後快。白秀秀肯定在葉虎麵前,狠狠地就此事告了她了一狀,難免要誇大其詞,渲染她的不是。萬事開頭難,葉姝先這件事上表明自己的無辜,令葉虎明白她並非在任性妄為,能聽得下去她後來的解釋,那其它的事情就好講了。

一陣靜默之後,葉姝感覺到上首的人身體在動了。她便要抬眸去瞧瞧,這葉虎到底長得了一副什麼鬼樣子。

每天總聽身邊人‘老堡主’、‘老堡主’這樣叫著,葉姝在自己腦補的葉虎外表,是個鬢角略有斑白、留著絡腮胡、滿臉橫肉的凶狠之人。

而事實上,書中有關於葉虎外貌的描述並不醜陋。他曾是華山派第一美男,當年在江湖上可謂迷倒過萬千少女的心。葉虎的師妹柳嫣嫣也是如此,以至於當時有條件較好的掌門二代陸誌遠追求她,她都沒有動心,寧願選擇和葉虎在一起。隻是到最後,美好的愛情終究還是沒能敵得過現實。

但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再漂亮的美男也敵不過時間摧殘,早該人老草黃了,好看不到哪裡去。況且相由心生,葉虎這些年把仇恨深埋心中,陰狠殘戾,噬不見齒,為了複仇不惜利用身邊的一切,這種人肯定越長越醜。

當葉虎轉過身,一整張成熟英俊的臉展現在葉姝麵前的時候,葉姝馬上收回以上所有錯誤的認知。

這個男人的臉上還沒有長皺紋,隻是很成熟,發如墨,容顏疏朗,雙眼陰鷙,看著就不好惹。

所謂‘好人常命短,禍害遺千年’的話,大概說的就是葉虎這樣的人。其實細算葉虎而今的年紀,三十七、八歲,可能確實要再等幾年才能徹底醜陋。

“你說周三姐是燕王府的人,可有證據?”葉虎撩起袍子,隨意地在椅子上坐下來,他橫眉微抬,睨著葉姝的眼神裡依舊帶著很嚴酷的狠厲。

“有。”

葉姝把字條遞給葉虎。

“這是莊飛在她身上搜到的一張沒來得及焚毀的字條。朱高熙已經親口和我承認了,這字條正是他寫給周三姐的。周三姐故意通知朱高熙我在法華寺,而她當時正極力勸我去勾引石阡基。”

剩下的推測不需要她明說,葉虎肯定都能想到。

葉虎一眼確認字條的內容無誤之後,便冷笑著將字條攥緊,握在手裡。

“哼,這個燕王。”

“女兒覺得,打從骨子裡瞧不起咱們的人,就勉強算結下了姻親,瞧不上還是瞧不上,頂不了什麼用。”葉姝可不想葉虎再給他隨便安排什麼親事,所以有跟他講道理的機會就講道理。

葉虎立刻瞪向葉姝,帶刺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許久。顯然葉姝的話,令葉虎開始發現她的改變了。葉姝已經穿來這世界這麼長時間了,該了解的東西都已經了解透徹,而且她知道整本書的劇情,所以此刻並不算害怕葉虎的審視。

“這便是你在外隨便勾搭書生的理由?”葉虎忽然質問。

葉姝馬上解釋道,“女兒是覺得這書生可用,特意帶他來給父親掌眼。”

葉虎漸漸眯起眼睛,身體往椅背上靠了靠,雙眼中的陰鷙絲毫不減。他挑了一下眉,示意葉姝可以繼續解釋。

“他是安寧侯府的三公子,人很聰明,性子沉穩,絕非凡俗之人。女兒是想,如果燕王府不可靠,父親還要與朝廷繼續有所往來,那倒不如自己培養一個來得更可靠?”葉姝對葉虎語氣肯定道,“女兒覺得宋公子有這個前途。”

“法華寺一趟回來,你倒是變得伶牙俐嘴了,莫非就是跟此書生所學?”

葉虎話畢忽然起身,幾乎是眨眼間就近至葉姝跟前,他用手捏了一縷葉姝肩上披散的頭發,側首漸漸靠近葉姝的左耳,很輕聲卻很戾氣地對葉姝說道。

“周三姐死了便死了,一個廢物而已,倒無礙。但玄陰秘籍的事,你卻辦砸了。”

“女兒正要解釋這件事,玄陰秘籍其實不過是昇陽宮的陰謀,女兒能僥幸從石阡基手裡逃出來,還算是命好了。”

葉姝把她在法華寺經曆的整個經過簡單總結葉虎聽,她沒有進行過多的評價,隻是強調了哪裡反常,石阡基如何巧妙算計。武林人士又是如何在石阡基的挑唆之下,彼此爭鬥不止。這些其實都不需要佐證,葉虎麾下的百曉堂都會將打探的消息如實回稟給葉虎。

“還有石阡基練九陽神掌,陽氣過重,便要女子調和之類的說法,都是騙人的。目的就是為了騙我們這些貪圖秘籍的人上當,主動去他那裡送死。”

葉虎聽了葉姝的說法之後,沉默猶疑了片刻,便反問葉姝昇陽宮這樣做的原因。

“除了昇陽宮宮主,隻怕沒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一向神秘詭譎,性情叵測,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又有誰能去真正了解他的心思。甚至到現在,他當年屠殺前任武林盟主的事情,都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為何。總之石阡基此番出馬,彆有意圖,這背後很可能有一個大陰謀。”

其實這件事沒有什麼其它陰謀,就是昇陽宮在血洗武林。葉姝這樣描述是為了分散葉虎的注意力,多讓他做點無用功。

葉虎轉身,踱步回到他剛才的座位上,重新坐下了。

“百曉堂的探子又是怎麼回事?”這一次葉虎提問,怒氣明顯比之前消了不少。

“法華寺失蹤的那個探子,我完全不知情,想來可能是石阡基所為。說書的那三個,是偶然碰見,他們的死也與我無關,這有許多人證可以證明的。我個人猜測這四人的死,皆和昇陽宮有關。許是他們散布的消息,令昇陽宮覺得礙事了。”

葉姝解釋完這些,見葉虎麵色還算淡定,就放心地繼續說接下來的話。

“白秀秀身為百曉堂的堂主,竟沒能將這些探查清楚,更加沒能及時察覺周三姐的細作身份,甚至與她同仇敵愾,幾番以父親命令為借口,要挾我去勾引石阡基。但我不相信父親若知道這件事背後的真實情況後,會打發我去白白送死。

她們從始至終,根本就不聽女兒的解釋,我自然生氣,更氣她們不負責任的調查,蒙騙了父親。女兒就不明白了,她們為何要這樣忤逆我?我可是父親的親生骨肉,她們這樣把我害死了,還能在父親那裡得了好不成?女兒承認沒忍住脾氣,一氣之下,把白秀秀安插在我身邊的奸細給綁了回來!”

葉姝解釋完這些,便老實地跪在地上請罪。若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便請葉虎罰她。

葉姝才跪下沒一會兒,眼淚就啪嗒啪嗒往地上掉。這哭戲已經在大魔頭那裡練出來了。而今眼淚說來就來,十分容易,她甚至都不用去想悲傷的事情來醞釀感情了。

一陣詭異安靜之後,葉姝才感覺到葉虎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注視,終於從她的腦殼子上移開了。

再然後,腳步聲近了,一雙長滿薄繭的大手伸到葉姝跟前。

“為父不過是想把事情問清楚,並無責罰你的意思。”葉虎的聲音溫柔起來,他見葉姝還是悶悶地跪地不吭聲,輕笑了一聲,“怎麼還生氣了?你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錯,在爹這裡,那也是要捧在掌心裡疼愛的寶貝明珠。哪有做父親的不愛自己的骨肉。爹平日對你是嚴厲些,卻不過是為了你好,希望你能早日成才,獨當一麵,真正掌管好淩雲堡。”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葉姝心裡問候遍了葉虎十八代祖宗,才伸手放在葉虎的手掌上,由著他拉自己起身。

“你帶來的人我自然會考察,但如果人並非如你所言那般厲害,”葉虎冷冰冰地刮一眼葉姝,“為父連打發他回家的心情都沒有,正好後花園剛種了些你喜歡的蘭花,就地活埋了他,給你的花兒做肥如何?”

“好!”

葉姝回答得相當乾脆。

葉虎幾番審視葉姝,都沒有在葉姝表情裡尋到破綻。

葉虎隨即便重新考量了葉姝之前所言的有關於白秀秀做錯事的問題。

白秀秀在探查消息和辦事方麵,向來乾淨利落,令他省心。但這次,她似乎幾番失誤了,先是消息判斷不準,令他做下錯誤的判斷,險些令他失去了精心培養十八年的‘女兒’。

而今又言詞誇張,詆毀葉姝對這名姓宋的公子鐘情,甚至說她已經到了情迷心竅、喪失理智的地步。可而今瞧葉姝的狀況,腦子明白,說話條理清晰,且絲毫不為犧牲掉書生的性命而擔憂,看起來她隻是在公事公辦,純粹利用那名書生而已。

不過事情無絕對,也有可能她早做準備,故意這樣應對自己。

葉虎決定稍後再考驗一次葉姝。

“既然回來了,便好生歇息幾日,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為父都不會拘束你。”葉虎寵溺地笑著,便抬手輕輕拍了拍葉姝的腦袋瓜兒,打發她可以去玩兒了。

葉姝心裡又嗬嗬一遍葉虎祖宗十八代,真把她當三歲小孩兒哄?

葉姝便如三歲小孩兒一般嘻嘻單純笑著,對葉虎行禮請安後,歡快地離開。

出了門之後,葉姝臉上的笑就立刻收斂了很多,她馬上走到宋清辭麵前。宋清辭看見葉姝從正堂內出來後,便淡淡對她回以微笑。

“我們走吧。”葉姝要帶宋清辭去安置。

這時候一名小廝突然跑來,給宋清辭行禮,傳話請宋清辭進屋。

葉姝故作緊張得看一眼宋清辭,“我陪你。”

“老堡主請宋公子一人去。”小廝強調道。

宋清辭給葉姝一記放心的眼神,便徐徐踱步進了正堂,正堂的門馬上又被關上了。葉姝要在院裡等著,小廝卻請葉姝移步回房休息。

葉姝明白這肯定是葉虎故意為之,便也無所謂了,反正她不相信宋清辭能被葉虎給玩死。葉姝就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吩咐莊飛去找一間環境好點的院子安置宋清辭。

“姑娘就不擔心宋公子那邊會有事?”莊飛從知道自家姑娘喜歡宋書生之後,便不得不開始擔憂宋清辭那邊的安危。雖然她不怎麼看好宋書生,但他既然是姑娘所愛,那她當然要勉強顧及一下他。

老堡主的性子誰都知道,加上這中間有白秀秀挑唆,莊飛是真擔心老堡主容不下宋書生。這也是莊飛一直阻攔,覺得自家姑娘和宋書生不合適的原因之一。她就怕出現今天這樣的場景,不管宋書生怎麼嬌氣,但他人並不壞,若因此喪了命,著實令人難受。

“我相信他不會有事。”葉姝很小聲,音量隻夠莊飛能聽到。

不過葉姝話音剛落,那邊莊飛打發去打聽的屬下就匆匆忙忙趕過來,急急地告訴葉姝和莊飛:“老堡主要殺宋公子!已經下命,要把人拉去後院活埋了!”

“什麼!”莊飛嚇得立刻拍桌起身,她想往外衝,但又不知該如何衝。這裡可是淩雲堡,一切的一切都在老堡主的掌控之下,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

莊飛扭頭看向自家姑娘,她知道姑娘主意多,想知道她現在有沒有辦法。

莊飛卻見自家姑娘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用茶蓋撥弄著碗裡漂浮的茶葉,文縐縐地說了一句:“殺了就殺了吧,能怎麼辦,誰叫他無能,沒能得到父親的認可。”

莊飛驚呆了,傻愣愣地望著葉姝,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她家姑娘的口中說出。

傳話的小廝見狀,也愣在原地。

莊飛幾乎要撲到葉姝跟前,“可——”

“可並非我逼他來這,是他自己願意來。”葉姝再甩出一句十分推卸責任的話,無情又冷漠。

隨從回神兒,默默應承,隨即去了。

莊飛半張著嘴,望著自家姑娘,此時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她現在的感受了。

“你覺得我禽獸麼?”葉姝放下茶杯,問莊飛。

莊飛點忙違心地搖搖頭。

但想到宋清辭和趙淩主仆即將要被化作一灘血水,成為養花的肥料,莊飛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暗暗覺得自家姑娘太狠了。

她怎麼忘了,這才她家姑娘的真正樣子。姑娘以前就這樣的,她早知道的。隻是這段日子和姑娘相處,吃著她做的飯,看她說說笑笑,竟真錯把自家姑娘當成了一般的女孩兒看待了。她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她是老堡主的女兒,當然會越來越像老堡主,做事狠絕。

“我覺得我越來越像禽獸了。”

葉姝她把桌上的炒花生端到自己個跟前,一顆顆剝開,然後把花生仁兒都堆在盤子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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