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來了,吵著一定要見老堡主。”來人回稟道。
葉虎陰狠的目光再度射向白秀秀。
白秀秀嚇得又一哆嗦, 心知自己這次真的快要死定了。不僅損失了六十多名上等人手, 還得罪了揚州知府, 如今人都找上門來算賬了。
葉虎抬眸示意,弑影立刻揪著白秀秀出去。
徐中氣憤地坐在大堂之內,看見隻有弑影一人進門,他氣上加氣。
“發生如今這樣的事情,老堡主竟然還不肯親自露麵來見我?”徐中滿眼不滿地瞪向弑影。
“老堡主年紀大了, 身體多有不便,如今唯一的女兒又離他而去,傷心太甚, 隻怕未聊兩句就會在徐大人跟前失態, 反倒惹了徐大人不快。”弑影扯起一抹敷衍的笑,對徐中解釋道。
徐中冷哼了一聲,便氣憤地把白秀秀之前在東城門猖狂的行為講了一遍,期間穿插著非常多的謾罵和指責,質問弑影這筆賬怎麼算。
“我往日看你們淩雲堡處事不錯,才願意跟你們結交。但我乃堂堂揚州知府, 可不是你們淩雲堡的仆從,隨你們呼來喚去, 肆意羞辱。我大姐才出殯要安葬,你們的人攪和得我大姐不得安寧,不僅擅自開棺,還把屍體當眾丟在了街上!我外甥攔著, 竟被打暈了,脖子上現在還紅腫著一大塊,大夫說若下手再重點,命都沒了!”
弑影不卑不亢道:“此確為我們的過錯,老堡主說了,當給徐大人誠摯道歉。”
“誠摯道歉?”徐中眼珠兒動了動,嗤笑不已,“隻動一動嘴,這就是你們的道歉的誠意?”
“請徐大人隨我出來。”弑影率先走了出門,徐中緊隨而至。
石磯之下,正跪著一名被綁縛的女子,披頭散發,嘴裡塞著布,非常驚恐地看向他和弑影。她臉上有多處紅腫,已然分不清她的五官和長相。不過從其身形和衣著上看,就是今早在東城門的大鬨的那個女子。在她身後躺著六個人,有幾分麵熟。
徐中想起來了,這些俱是參與揭棺和阻攔他外甥的人。這六人嘴唇發紫,嘴角垂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點活氣兒都沒有了,看起來都像是中毒而死。
“徐大人未來之前,老堡主已經令這六人飲毒謝罪了。剩下這一個,隨便徐大人泄火。”弑影說罷,就將劍遞給徐中。還告訴徐中,如果不喜歡一劍了結,他們那邊還有很多其他武器。
跪地的女子聽到這話,更瘋了,嗚嗚掙紮要起身,被硬按在了地上不許動。
徐中順著弑影的指向去看,院東邊立著木架子,上頭果然擺了而各種兵器,大大小小都有。徐中三兩步走上前,打量一圈之後,便指了狼牙棒。
他一個為官讀書的斯文人,自然不能親自動手殺人,示意弑影來。
弑影譏諷地扯起嘴角,就依徐中之言,拿起狼牙棒就衝著那女子走去。
“彆一下就打死了,先腿,再臀、背、腹,最後才是頸、頭。”徐中背著手,瞧地上的驚恐猙獰的女子,冷笑道,“開棺前我外甥早警告過你,敢動就不得好死,你偏不信邪。如今吃教訓受死是應當的,可不要怨我們沒提醒過你。”
弑影走到女子身邊,就照著他的吩咐順序打下去……
完事兒之後,弑影丟了沾滿血肉和腦漿的狼牙,側眸陰冷地望了一眼徐中,問他可還滿意。徐中被弑影濺了滿臉血的臉嚇了一跳,他忙彆過頭去,讓他快去清洗,自己則轉身躲進屋子裡。
弑影默然看著徐中的背影片刻,方抬手示意屬下把院子收拾乾淨。他則轉身出了院子。一直在院門邊躲藏目擊整個經過的白秀秀,此刻見到弑影,不禁哆嗦著縮緊脖子。死人她見過不少,她自己殺人的手段也是狠的,但這種死法實在太殘忍,連她見了都害怕。
“這本該是你死。”弑影冷聲道。
“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白秀秀極力裝鎮定地點頭應承,回話裡夾雜著輕微的牙齒打顫的聲音。
弑影清洗完畢,換了一身新衣重回到徐中跟前。
“過兩日鹽史的美差定會落在徐大人的頭上。”
徐中一聽這話,忙壓抑自己的興奮情緒想裝鎮定,但已然閃著光芒的雙眼早就把他的心思暴露無遺了。
“多謝老堡主幫忙美言,今天的事就當成是誤會,讓它隨風散了吧。”徐中嗬嗬笑。
“以後還要仰仗徐大人多多照顧淩雲堡。”弑影慣例客套道。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徐中看看四周,小聲對弑影道,“不過還有一事,要請你們幫忙,就是我那大姐棺材下麵藏著一對童男童女。這是我外甥孝順,她娘臨死前便是遺憾死後沒有孫子孫女環繞膝下。特意找人算日子,弄了兩個八字兒福氣的孩子陪著她。這事兒本沒什麼人知道,如今這棺材一掀,都被那些百姓知道了。這倆孩子就在揚州城附近找的,隻怕是消息傳出去,會橫生枝節。”
“怎麼,連這點簡單的事情徐大人都辦不好?”弑影譏諷反問。
“可沒那麼簡單,你聽我講。”徐中忙道,“這事發之後,我立刻就命人去尋那兩家人,都不見了。”
“不見了?”弑影定睛凝視徐中。
“對,都不見了,這事兒太怪了,我怕是有人要拿此做文章。”徐中擔憂道。
弑影:“這倒簡單,把倆孩子屍體燒乾淨了就是,沒了最重要的憑據,你死不承認,隻說那是紙紮人,彆人看錯了,能耐你何。”
“有道理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呢!”徐中多謝弑影出主意,轉而猶豫了下,“這倆孩子難得找見,可惜了。”
弑影無語地哼了一聲,隨即就起身跟徐中道彆:“既然徐大人有急事要忙,我們就不多留了,好走。”
徐中連連應承,笑著跟弑影道彆,就趕緊去辦燒屍體的事兒去。
……
揚州城的東城門從鬨出揭棺的事兒之後,守城的衙差們不再嚴密把守,百姓們都可以隨意出入。趙淩、蘇婆子、蘇若和八毒怪等人,就在趁著這時候出城,隨後大家騎馬坐車,趕到廬州以東五十裡,一處名叫溪穀村的地方彙合。
這村子地處偏卻不僻,與官道相通,卻也算便捷,但鮮少有外人來,村裡頭的人都很質樸,並不知江湖事。
趙淩以前曾經救過溪穀村村長兒子,村長一家一直對他感激不儘,十分歡迎趙淩和他朋友們的到來。趙淩還帶來了被抓去陪葬的男童和女童的家人,詢問村長是否可以幫忙安置。
“若讓他們還留在揚州一定會被滅口。”趙淩把經過講給了村長後,讓村長不必勉強,想留就留,不留大可以直接說。
村長歎道:“苦命啊,孩子被硬搶了去做陪葬,而今一家子都要流亡,我如何能見死不救。趙大俠能在我兒落難的時候幫一把,我自然應該在人家落難的時候,也出一把力。何況我這也不算什麼出力。”
趙淩拿一袋錢給村長,作為安置他們的費用。村長推脫不要,但拗不過趙淩堅持,就收下了。
“彆讓村子的人出去亂說,如今風頭正緊。”趙淩道。
村長點頭。
女童是外出出去玩的時候,沒能回家。母親韋氏一直以為孩子能回來,還活著,如今知道真相,又被流離失所,情緒早就忍不住了。
“我生了三個兒子,好容易才得一閨女,一家子歡歡喜喜把她養到五歲,就這麼被人給弄死了。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我不甘心,我要告他,我要進京,為我女兒報仇!”
男童的父母聽到這話,抱著自家唯一剩下的大兒子哭起來,附和女童母親的話。
“你們沒法子活著走到京城,便是到了,你們又有何憑證去告人家?人家那可是揚州祝知府的外甥,指不定京中也有人,官官相護可曾聽說過?他那邊有所警覺,一定會安排得乾乾淨淨,叫人一點毛病找不著。”莊飛道出現實。。
韋氏是個烈性子,聽莊飛的話後,痛恨大哭道:“果然沒有王法了,怪我們投錯了胎!我們這些做老百姓的就活該受欺負,遭這樣的罪!左右活著也是被人欺辱至死的份兒,倒不如自己動手,落得乾淨!”
韋氏說罷,要撞牆去死。
葉姝忙拉住她,“你不能死。”
“你們誰都彆攔著我,讓我去死!”韋氏瘋了一般地大喊,早已經喪失了理智。
“你死我不攔著你,但村長一家多好的人,你在這死了,把這變成了凶宅,倒叫他們一家在哪兒住?”
韋氏愣了下,“那我去外頭。”
“外頭那些村民也無辜啊。”
“我去外頭的林子裡上吊總行了!”韋氏急道。
葉姝:“那你要走遠點,二十裡外吧,離太近影響村子的風水。再說你在這附近山上死了,人家哪還敢去山上砍柴、摘野菜、采蘑菇。每年重要的口糧都被你一人給毀了。”
韋氏又愣住。
“這山野菜燙過水,隨便加點醬油涼拌一下,味道便極好。春天還沒什麼菜的時候,把它切碎了包成菜餅子,一口下去飯菜都有了,去田裡乾活的時候帶著正好。你掛死在人家林子裡頭,采菜的害怕,吃菜的心裡也不舒服,讓那些質樸的村民們總會禁不住想到那林子裡吊死過人。”葉姝依舊嘴不停,轉而還問村長是不是這個道理。
村長早被這場麵弄傻眼了,經葉姝提醒後,他馬上點頭附和,應承正是如此。
韋氏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隨即跌坐在地上哭,不知如何是好了。
韋氏的丈夫帶著三個兒子也哭著,勸韋氏想開點。韋氏怒瞪一眼丈夫,罵他沒心沒肺,罵他根本沒在乎過死去的女兒。
“我怎麼不在乎,我也心疼啊,可我們畢竟還要活下去。”
“可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盼頭!”韋氏絕望地吼道。
“如今天下穩定了,皇帝已然在重視安民,休養生息,但治理畢竟不可能一朝一夕便有所變化。許多官員都是當年被臨時推舉上位,未經細致考核,難免有疏漏。在吏治方麵,的確有所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