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外麵還黑黢黢的,風也烈得緊。
不過為了能把這個年過得美滋滋的,為了年夜飯的桌上能更加豐盛,為了家裡老小都穿上新衣裳,換上新鞋子,沒有人覺得這是件辛苦的差事。
一個個裹著大棉襖,在商店外麵排著隊,用力地跺著腳來驅趕寒冷。
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
由於實在無聊得緊,大家便跟前後左右的人開始聊上了天。
一聊起來,時間就過得快多了。
不一會兒,便都稱兄道弟、姐妹相稱起來,一通天南地北地海聊,問起了家長裡短,開起了無傷大雅的玩笑。
晨曦伴著星辰。
商店緊閉的大門前,早市外麵的街道上,全都是一派祥和。
不過,隨著天漸漸亮了,聊性便跟著漸漸減少了,氣氛也跟著緊張起來。
因為等到店門和早市一開,剛剛的兄弟和姐妹,便都成了“敵人”。
按照往年的習慣,江家出來搶年貨的是江大毛和江大柱兄弟倆。
他們平時也會有些小矛盾,不過並沒有鬨得太難看過,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感情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
其實主要是江大柱不跟他大哥計較。
要不然上次江大毛賭錢借高利貸,卻騙他去簽字還錢,還害得他和大閨女雙雙被綁架。光是這件事,放在一般人身上,都會記恨一輩子。
然而江大柱不是這樣記仇的人。
他過分地寬容和體諒,近乎傻子般地隱忍。
能不計較的事情,他一般都不去計較。
供銷社快開門了,周圍說話的人少了,漸漸安靜下來。
江大毛縮著脖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邊的人,不滿地說道:“你說咱倆跑過來遭這個罪乾啥!凍得要死要活的!你家蓮娃現在什麼東西搞不來啊,她不是說回來過年嗎?雞鴨魚,豬牛羊,你要啥,她那沒有啊!讓她捎回來就得了唄!”
江大柱站得筆直,沒有縮脖子,也沒有像很多人那樣跺腳。
“蓮娃有拿貨的門路,你不知道嗎?”江大毛也不完全是個傻子,知道說這些的時候要壓低嗓音,“咱們手頭這點票能頂什麼用啊!就我這的布票,扯了布也給我媳婦做不上一套完整的衣裳。”
“嫂子再胖,也不至於做不上一套完整的衣裳。”江大柱一本正經地說道。
江大毛原本是誇張的說法,結果這傻弟弟還較上真兒了。
“我就這麼個意思。”江大毛又用胳膊撞了一下江大柱,“你讓蓮娃帶點好的紙煙回來吧!再弄幾瓶好酒,她的飯館裡肯定有現成的,也不會太麻煩。過年嘛,妹夫也說了要來家裡,咱們幾個抽著煙,喝點小酒,多美啊!”
江大柱乾巴巴道:“不行。”
“怎麼就不行了?”江大毛瞪眼道:“你怎麼就這麼古板呢!你養孩子乾什麼的呀?不就是為了讓她孝敬你伺候你的嘛!”
江大柱重複道:“不行。”
江大毛:“……”
真是啥話都說不通。
還不如他自己給蓮娃打電話呢!
“你承包的那片地,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啊?這段時間沒見有什麼新的動靜嘛!你白天好像都不在家,都忙活什麼去了?”
見商店還沒開門,江大毛又閒不住地扯了新的話題。
江大柱不想跟他討論地的事兒,便敷衍地回道:“瞎溜達,冬天乾不了什麼,得等開春。”
江大毛掃了江大柱一眼,“你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啊?賠錢了吧?”
江大柱怔了怔,板著臉說道:“沒有。”
“搞砸就搞砸了唄!蓮娃有的是錢,回頭你靠她就得了,自己彆整那些個沒用的了。一大把歲數,折騰什麼呀!還不如像我似的,天天去打個牌,落得個輕鬆自在。”
江大毛知道弟弟是個悶葫蘆,崩不出幾個屁來,便自說自話道:“你呀,身邊就是缺個女人伺候。按我說,你再找一個得了。你那個逃跑的媳婦,早不知道死哪兒去了,你還等她乾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