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 更近了。
餘念終於可以看清楚為首的是什麼了，那是一個人。
不, 或許現在這已經不能夠叫做是人了，他的身體腫脹得極為的恐怖，比櫻花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青綠色的皮膚已經被繃成了薄薄的一片, 似乎透過那皮膚餘念都可以看見掩藏在皮子下麵不斷晃蕩得各種顏色的液體。
麵孔已經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了, 但是從那形容可怕的麵孔之上, 餘念還是恍惚分辨出這個人的身份來，這個好像是原來住在十六層的一個房客, 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大概是他麵頰上那顆猶如花生米一樣大的痦子。
不過, 這顆痦子當時在房客的臉上看起來覺得很大，但是現在落在這具身體上就顯得不怎麼明顯了。
在這個房客的身邊還有兩條比較大的魚，每一條大概都在八十公分左右, 一左一右的跟在他的身邊, 仿佛天神出行時候兩邊帶著的左右護法一樣。
“哇！”本來站在修離身後的繁星點點因為修離離開，就直接直麵了這樣的畫麵，不過就算是已經跟不少的魚群戰鬥過, 就算是見識過了櫻花雪, 但是看到了現在的狀況，繁星點點也忍不住驚呼一聲，隨後冷汗便滲滿了整個額頭。
聽到了繁星點點的聲音修離也抬頭看了一眼，這樣的情況讓他即刻就將才吃了一口的麵包塞回口袋裡麵, 想要回去幫餘念，不過還沒有等到他的步子移動，他就聽到餘念平靜而平常的聲音傳來：“繼續吃你的東西，恢複體力。”
“你這邊可以？”
“沒問題。”餘念十分肯定的說，她沒有回頭，但是她筆直的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充滿了讓人折服的勇氣。
修離略微的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走上去，他飛快的掏出了包裹裡麵的食物，不再抬頭，隻是飛快的往嘴裡麵塞東西，速度甚至比剛才吃第一口的時候還要快。
淺睡時光看著那已經馬上就要衝到餘念麵前的東西，不光光是頭皮發麻，就連手腳都感覺到發麻，他看了一眼吃得狼吞虎咽的修離，帶著些不安開口：“歡哥，沽酒可以嗎？”
修離看了淺睡時光一眼，他的嘴裡塞滿了東西，根本說不出話來，隻是用力的點點頭。
可以的。
如果是彆人修離一定不會放心，一定不會肯定，但是如果是餘念，那麼可以，肯定可以。
強心臟隻覺得很惡心，不知道是不是走廊裡麵的空氣還是高強度的戰鬥讓他一點食欲都沒有，他強忍著身體裡麵巨大的抗拒，不斷的將食物往嘴裡麵塞進去。
修離用礦泉水將這一大口的麵包強送下去，開始打開八寶粥往嘴裡灌，不過他清冷的目光卻落在了強心臟身上。
忽然之間，強心臟聽到了修離的聲音：“你要是敢在今天變成櫻花雪那個鬼樣子，我會毫不留情的燒了你。”
強心臟猛然之間抬起頭看向修離，隻看到那冷硬如刀的目光，如同在漫天桃花飛舞的夜晚沾血的利刃。
六米！
五米！
四米！
當那三個怪物距離餘念隻有三米的時候，隻看見她忽然就動了，她整個人朝著後麵退了一步，不等站在身後的人反應過來，她已經又朝著前猛的衝了一步，緊接著整個人就如同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她纖細的身影在幽暗的走廊裡麵劃出了一條綿長的弧線，然後正正的落在了中間房客的背脊之上。
準確來說，餘念並沒有站在他的背脊之上，而是站在夾在那房客身體的兩邊的夾子尖端，她甚至沒有維持身體的平衡，隻是雙腳剛剛的沾在了那夾子之上的一刻就已經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剁肉斧，朝著房客那已經膨脹到看不出脊梁穀的背脊上狠狠的剁了下去。
斧子接觸了那房客的皮膚，即刻就看見那薄成了一張紙的皮膚頃刻之間炸裂，從裡麵頓時噴射出了各種的汁液。
餘念已經抽出了斧子，如同一隻靈巧的山雀再次沿著原來的路線越了回來，等到她站在遠處的時候，抬眼看去，隻看到那房客皮膚已經炸裂開來，裡麵濃重腥臭的味道轟的一下子擴散開來。
而這個時候，左右護法的兩條大魚似乎才剛剛回應過來，抬起來朝著餘念剛剛存在的地方撞擊過去，不過，人是沒撞到，倒是將那房客本來就潰破的皮膚更是撞得稀爛，那些膿液也沾滿了他們的全身。
餘念再次跳了起來，而這一次她似乎並沒有打算跳那麼遠，隻是朝著三個怪物撞擊在一起的前方落了下去。
明明她落地的那個地方距離即將衝過來的怪物們還比較遠，可是等到她猛地彎腰高高的抬起了腿，狠狠的朝著那房客的麵門踹過去的時候，那怪物竟然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就直接撞在了餘念的剛剛踹出去的腳上。
接著就看見那一大坨的爛肉竟然被這一腳踹得極速往後退了幾步，而這就在這個時候，剛剛撞在一起的兩條大魚也已經再次從地上爬了起來，它們目標的明確的朝著餘念飛奔過來，一邊飛奔一邊高高的舉起了最前麵的兩條金屬尖足。
餘念略微的計算了一下，她右手的斧子就硬著其中一條劈了過去，至於另外一條可能需要躲閃一下。
不過，就在下一刻，她卻感覺到自己的左手邊一下子竄上來一個人，她略微的轉移了一下餘光看了一眼，竟然是於彼得和金錢美酒。
他們已經高高的舉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拚命迎麵的朝著那條要撞上餘念的大雨攻擊過去，金錢美酒笑了起來：“新人大佬，不要看不起我們老玩家啊！我們畢竟是通關過幾個副本的！”
餘念聽著他的話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雖然她帶著口罩，並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聲音裡卻略微帶上一些笑意：“那就麻煩你們了！”
“還有我！我也是老玩家啊！”本來一直處於被動狀態，已經覺得自己都快絕望的金魚姬看著衝上去的於彼得和金錢美酒，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的心中一下子就充滿了滿滿的火熱，她也高聲的喊了一句，衝向了餘念的右邊抬起了手中的鋸子。
無論任何時候，激情和絕望一樣都會迅速的感染人，繁星點點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可是看到了已經全部都擠在自己前麵的人，她也狠狠的咬住了嘴唇，那疼痛讓她原本的麻木褪去了不少，她張了張嘴，深深一口氣跟著喊道：“還有我！”
等到修離吃完了最後一口東西，轉身回去看到的就是全部都衝到最前麵的人，他們的身體裡麵在這一刻似乎都迸出了熊熊的火焰，要將這一切的腐爛都燃燒殆儘一般。
修離忽然就笑了起來，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再一次提起了長刀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半點的疲勞了。
十九層。
看起來不大，當時餘念和修離打掃衛生的時候，整個樓層也沒有用到一個小時，但是，今天，他們已經花費了整整的一天，卻依然沒有完全將十九層完全的清理乾淨，雖然已經沒有了房客，可是零零碎碎的小魚總是不能完全的滅絕。
餘念站在仿佛是一堆小山一樣的魚屍體麵前，麵無表情的點了火，隻聽到在火焰的炙烤下，小山一樣的魚群開始綿軟得蠕動起來，一邊還發出了劈裡啪啦的細微的爆炸聲。
剛剛淺睡時光去看了時間，現在已經下午的七點半了，也就是說，最多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進入黑夜期。
沉默在十九層裡麵無限的蔓延著，除了餘念和修離每個人都靠在牆壁上，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臟得要命，而他們的麵孔和身體上也透著深深的疲倦和無望。
“我們今天還是要到十八層嗎？”金魚姬再次看了一眼陣營分布，副本給出的提示還是不能轉移陣營，這樣的結果讓她，也不僅僅是她，都覺得失去了希望。
“看傳遞吧。”於彼得隻覺得自己連手指頭都疼的無法移動，他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如果是十八層，你們可以到十六層去吧，我們就住十五層，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們喊一聲，我們都可以趕過去的。”
金魚姬還是非常恐慌，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似乎已經是最好的處理的辦法了。
修離一直站在火堆麵前沒說話，他的目光空洞的看著那一堆魚的屍體，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轉頭問餘念：“今天殺了幾個房客？”
“十一個。”餘念一直記著數，就算渾身上下累得已經快要脫力了，但是她的腦子並沒有因此而遲鈍。
“總共是三十七個房客，現在殺了十一個，還有二十六個。”修離靜靜的說，隨後他又搖搖頭：“不，加上廚子和王蘭，應該是二十八個。”
二十八，多麼平常的數字。
可是聽在每個人的耳朵裡，隻覺得自己已經沉入了冰冷的水中，連生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天能搞定嗎？”餘念問。
“誰知道，儘人事聽天命。”修離扯下了口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了一隻香煙，他用打火機點燃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隨後吐了出去。
在白色的煙霧中氤氳了每個人的麵龐，餘念看著修離，這是餘念第一次看見他抽煙，她揚了揚眉毛：“你會抽煙？”
“沒有煙癮，隻是，總覺得明天要死了，該感受的趁早感受一下。”修離側過了半張臉看向了餘念，唇角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說得話也半真半假。
“你這要求也太低了吧，要死之前就感受一下抽煙？”餘念哈哈的笑出了聲音，她伸了一個懶腰：“真是太沒追求了。”
“呦？說得你很有追求一樣。”修離揚了揚眉毛：“那你說說看，你要死之前想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