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什麼呢？
餘念心中模模糊糊的，隱隱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轉過頭去看芳芳，卻發現剛剛還是一個小女孩模樣的芳芳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成年的女性，她安靜的坐在長椅上，大概是感覺到了餘念的目光，她也轉過頭來看向了餘念，唇邊甚至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她說：“好了，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這是副本內容嗎？
雖然看起來很像，但是，不是，絕對不是，餘念的心中像是風暴一樣在狂喊著。
其實不光光是餘念很詫異，修離也非常的詫異，他愣在了原地，停了好幾秒之後才緩緩的開口：“你說的是副本內容嗎？”
“副本？”芳芳對於這個詞好像有點陌生，她皺了皺眉頭，隨後才搖搖頭，那雙漆黑的眼睛中露出了幾分輕蔑的笑意：“你說的是剛才你們經曆的那些？”
“是。”
“那些不過我童年的記憶而已，無論你們經曆了多少，感歎了多少，但是有一點是關鍵。”
“什麼？”
“那些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了，無論怎麼努力其實都無法改變的。”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芳芳顯得尤其的淡然，這種淡然是一種超脫了原本禁錮的淡然，反倒是讓餘念感覺到自己的格局小了，好像進入了副本之後她一直在想副本的整個背景是什麼，他們需要做些什麼，他們又要改變什麼。
可是事實上，這是屬於芳芳的童年，是已經經曆過的時間，就算有再多的痛苦和不甘心，也隻能沉澱在記憶之中，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改變。
這大概就是時間的無情和溫情吧。
“所以，你們兩個人來找我到底是為什麼呢？”芳芳繼續問：“一般的人就算發現了隱藏副本，他們也不會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因為在我媽媽那裡才能得到獎勵，可是，你們兩個從一開始就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我什麼，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他們需要知道一些東西，但是這些東西是什麼，餘念根本就抓不到頭緒，她死死的盯著芳芳，舌頭都有些發硬，額頭上甚至開始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看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呢。”芳芳唇角翹了翹，帶著些意味深長的笑意，而後她將麵孔轉向了修離：“那麼你呢？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們是怎麼來的？”修離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用舌頭頂了頂牙齒，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問。
“你們當然是篩選……”
“不，不要說這些沒有意義的答案，你既然能向我們發問，就應該知道我們要問的不是這個。”修離直接打斷了芳芳的話，他的雙眼冷凝，聲音平緩，整個人看起來似乎很冷靜，隻是他握到骨節發白的拳頭卻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緊張。
“哦？”芳芳還是笑著，但是她的笑容中卻讓人感覺到神秘莫測，她的聲音拖得很長：“那麼你問的是什麼呢？”
“……”
芳芳似乎在打啞謎，她並不直接回應修離的話，甚至開始繞圈子，而修離對於這樣沒有營養的對話顯得非常沒有耐心，他的眉頭皺得死死的，緊緊的盯著芳芳很久之後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是問，我們真的是現在的自己嘛？”
換一個人來聽這個問題肯定是會被聽得莫名其妙的，但是餘念沒有，她甚至內心充滿了震撼和驚詫，雖然在此之前她一直都猜測修離和自己應該都有過一些碎片的畫麵，可是卻沒有想過，他應該也和自己有過同樣的疑問。
就像是她醒過的一瞬間，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唯一的感覺是什麼？
這不是自己的臉，但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的錯覺的，就連餘念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釋。
芳芳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修離，而修離還是繼續一個字一個字的問：“我們是不是死過？”
“哈！”在聽到了這幾個字之後，一直都十分平靜的芳芳卻忽然之間喊了一聲，隨後，就聽到遠處響起了火車的汽笛聲，有火車頭在緩緩的進站，開始發出了咣當咣當的巨大噪音。
在那巨大的噪音之下，芳芳的嘴唇動了動，一句讓人毛骨悚然的話低低的落了出來，可是餘念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火車嘹亮的聲音不斷的充斥在餘念的耳朵裡麵，她好像是聽到了一個魔咒一樣，渾身上下都在這一刻化成了石頭，不要說動彈了，就連呼吸都成了問題。
直到火車從站台前麵開了過去，甚至開過去很遠了，餘念都沒有從這種僵硬的感覺中恢複回過。
一隻溫暖的手將她落在了她的手上，讓她冰冷的四肢似乎得到了些許生機，餘念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近乎是低喃的問：“我沒有聽錯嗎？”
“不，你沒有，我們聽到的是一樣的。”
是的，他們聽到得到是一樣，儘管餘念到現在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可是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證明她聽錯了。
“你們人類可真是執著啊，無論死了幾次，從頭再來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餘念的腦子裡麵好像在打雷一樣，轟隆隆的響個不停，她閉上了眼睛，很想理智的去分析剛才芳芳說得話，但是她根本冷靜不下來。
就在聽到芳芳說話的瞬間，餘念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被抽離了，她的眼前掠過了無數明明暗暗的碎片，根本看不到全貌，隻有支離破碎的光影。
鮮血、黑暗、慘叫、死亡，除此之外便是無窮無儘的沉默。
那種感覺讓人仿佛浸入了億萬年的寒冰之中，無力回天。
“深呼吸。”修離蹲在餘念的麵前，他的雙手緊緊的抓住餘念的雙手，仰頭看著她。
事實上，現在的餘念樣子看起來很狼狽，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渙散，渾身僵硬可是卻忍不住在顫抖，雙手冷得像是冰，麵色也青白發灰，修離很是擔心她。
“深呼吸，餘念，你看著我，你看著我！”修離的聲音非常的急促，他將餘念的雙手放在一隻手掌之中，另外一隻手不斷摩擦著她手臂上的僵硬冰冷的皮膚。
餘念很想從這種近乎窒息的痛苦中抽離出來，可是她做不到，她此時此刻真的就像是一塊石頭，就算內心想要漂浮，可是最終等待她的結局還是落入沉沉的深寒之中。
修離卻發現餘念的倆呢眼見的灰敗了下去，仿佛死人，他心中大駭，再也等不下去，直接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餘念，想也不想就朝著她的指尖上狠狠的咬了下去。
十指連心。
大概沒有什麼地方的疼痛能比手指更讓人意動了，果不其然，餘念在這劇烈的疼痛的撞擊下，她的嗓子裡麵仿佛擠壓一般溢出了一絲艱難的呼吸聲，隨後她的身體再也不能控製的軟軟的癱了下去。
“餘念！”修離一把將她抱進懷裡，這個時候才發現，她渾身上下汗出如漿，就連衣服都已經濕透了：“餘念，你醒一醒，你醒一醒！”
耳邊似乎有人在不斷的呼喊，餘念勉力想要睜開雙眼，可是渾身卻軟的用不上一絲的力氣。
“餘念，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修離發現餘念的眼皮在抖動，似乎就要睜開一般，他伸出手去扒拉餘念的眼皮，看到的卻是不停亂動的眼珠子，還有那幾乎已經渙散的瞳孔。
修離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恐慌過，就算是他曾經直麵死亡，就算是他曾經在對手的包圍之中，就算他曾經跟黑暗隻有一線之隔，她都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恐慌過。
他不知道自己和餘念之間的關係算是什麼，但是他知道一點，如果餘念死去，就代表著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他共同分享同樣秘密的人就消失了，那麼整個世界就再一次回到了無窮無儘的黑暗之中，回到了無邊無際的孤寂之中。
隻有嘗過那種刻骨孤寂的人才知道，有一個和自己命運息息相關的人是多麼彌足珍貴，有一個可以和自己背負同樣沉重的人是多麼的千金難求。
他望著已經漸漸失去了生命氣息的餘念，修離的心臟前所未有的疼痛了起來，他的嗓子似乎被什麼塞住了，就連他的胸腔也硬了起來，他很想多說幾句話，也想再次呼喊餘念的名字，可是能做到的卻是枉然。
最終他隻能梗著脖子將餘念深深的擁入懷中，他將頭埋入了餘念那淩亂而蓬鬆的頭發之間，眼睛熱得幾乎要燒了起來，他動了動唇角，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嘶啞的擠了出來。
“餘念，不要死，求求你，不要隻留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