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試鏡的大廈停車場, 顏兮都紅著臉望窗外,滿腦袋都是“貼麵舞”仨字。
貼麵舞是什麼樣的?
如字麵意思——貼著臉跳舞?
……好曖昧的舞。
想著想著, 剛好車也停下,顏兮腦袋裡忽然出現一條通幽小徑,她漆黑的眼仁先左轉,再是整個身體左轉, “小野哥。”
“你是跟誰學的交際舞和貼麵舞呀?”
“……”
這丫頭半天沒講話,敢情是琢磨這個。
反應速度怕是有點慢啊。
何斯野拉起手刹,偏頭挑眉,“你以為我和誰學的?”
顏兮一臉無辜和茫然,“我不知道啊,所以問你嘛。”
“……”
也不吃個醋什麼的?
何斯野趴在方向盤上似笑非笑, “和我媽學的,我爸不讓她跟彆人跳, 就讓我和她跳。你以為我和誰學的?”
何斯野眼裡的笑意簡直像是當場抓到她吃醋了一樣, 顏兮臉一紅, 逃也似的推門下車, “要, 要遲到了……”
何斯野愉悅地甩上車門,慢悠悠跟上。
顏兮和孔季導演的助理原強約的時間是下午兩點, 何斯野和顏兮倆人提前五分鐘到。
上電梯到十七樓,方出電梯, 看到側麵一個很大的牌子——新海九支文化傳媒有限公司。
顏兮歪頭笑, “肯定不能是騙子了吧?”
何斯野也歪頭笑了下, 沒回答。
走出寬闊的電梯區後左轉,到達十七樓走廊。
顏兮的笑容僵住。
長而敞亮的走廊裡,排了一長排的隊伍。
得有二十多人……
身高腿長的年輕女孩們,畫著精致的妝,拿著像是寫滿演出經曆的簡曆,單看背影就各個都是漂亮美女,還像都學過芭蕾,肩背挺直,形體儀態甚似明星。
排隊儘頭的門口掛著九支文化傳媒的牌子,走出來一個五官精致的美女,隊伍中有人甜甜地問:“美女,孔導在裡麵嗎?客串的是哪個片段?好不好演啊?”
那漂亮女孩沒搭理人,跨部扭得很大,揚著腦袋目不斜視地走路,高跟鞋踩在瓷磚上噠噠作響。
顏兮:“……我好像得回去晾衣服。”
說完顏兮轉身就走。
何斯野失笑地將她一把撈回來,“顏影後,沒試過怎麼知道結果?排吧,我陪你。”
這跟想象中的情況太不一樣了,顏兮以為是過來直接試戲談錢,萬萬沒想到隻是一場海選。
剛才她還在車上興奮地想萬一她一炮而紅什麼的……尷尬得想死。
她垂著腦袋不好意思再抬頭看何斯野,電梯門叮一聲響,兩秒後又排過來倆女孩。
倆女孩像是電梯裡遇見的,一個說:“我電影學院讀大二,你呢?”
另一個坦然笑說:“我是業餘的,十八線小演員,不過我男朋友和孔導認識。”
顏兮:“……”
顏兮腦袋低得都快要鑽進何斯野懷裡了,她小聲嘟噥著打退堂鼓,“完了完了啊,我一不是電影學院的,二沒有後台,我什麼都沒有……肯定選不上我了,我們回家去吃冰蝦吧?”
何斯野垂眸看紮著馬尾辮不施粉黛麵容清麗的丫頭,含笑道:“你有我。”
走廊間,二十多人的隊伍裡都是女孩,唯有顏兮身邊站著何斯野這個男生。
他一身深色薄款風衣身高筆挺,拐進走廊後隻掃了一眼排隊的女孩們,就收回目光,隻看麵前的姑娘。
可不是麼,她們好似都是一個人來的,唯獨顏兮有人陪。
顏兮漸漸挺起了腰,像有人撐腰了似的,昂首挺胸地站在何斯野身邊,然後悄悄拉他袖子,“我現在怎麼樣?”
何斯野莞爾,“棒極了。”
因身邊有人陪她,顏兮總算自信了些,拍了一個小時後,終於輪到她。
何斯野在外麵等,她自己一個人進去。
像是她進話劇社時麵試一樣,被工作人員領路到寬敞的房間。
房間裡除了一些道具外,分彆坐著兩名男人和一名女人,分彆是西裝精英男,一個坐姿像鄰居大爺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正襟危坐的女強人。
鄰居大爺和女強人隻打量著她,沒說話。
坐在邊上的精英男開口,“顏兮,我是和你聯係的孔導助理原強,這位是咱們這部戲的副導演,這位是咱們孔導的愛人,是這部戲的出品人,因為後麵還有演員排隊,就不用你打招呼了。”
他遞出顏兮一張紙讓她看,“三分鐘時間,一分鐘默讀,一分鐘思考,一分鐘試演這個角色。”
說罷,他按下計時器,開始音量很大聲的倒計時。
顏兮有點懵,這速度簡直是趕場和要投胎一樣,很難讓人思考啊。
她努力忽略緊張的心跳,默讀紙上的字,主題是飾演一個正在插花的女孩兒,沒有台詞,要演出女孩眼神的乾淨純粹和不問世事的單純。
旁邊有椅子桌子窗台,花瓶和各色鮮花,也有地毯和坐墊。
顏兮這次真的很沒有想法,本能地走過去盤腿坐在地毯上插花,她不懂插花藝術,就隨心所欲胡亂地插。
插了兩株花後,腦袋裡閃過日本女人插花的樣子,於是她又盤腿變為跪姿,插花動作變緩變柔。
插了兩株後,又想到何斯野若是看到她插得亂七八糟的,估計他得嘲笑她,沒忍住彎唇笑了下,笑完發現自己溜號,連忙壓下唇角,繼續雜亂無章之前那樣瞎插。
叮,計時到。
精英男沒給顏兮打量副導演和出品人表情的時間,直接手掌指著門外,“辛苦了,一個星期後給結果。”
顏兮:“……”
如此慌裡慌張……
想象和現實真的是相差了十萬八千個十萬八千裡。
顏兮試鏡出來後,努力對何斯野燦爛一笑,但她表情控製實在不達標,愣是扯出了個皮笑肉不笑,平常漂亮的眼睛裡此時沒半點光彩。
苦兮兮地走到他麵前,難得像求安慰的拽他衣服撒嬌,“小野哥……”
何斯野被一走廊的女性圍觀了五分鐘,女孩們還頻頻回頭打量他,目露躍躍欲試想要電話號碼的癡樣,何斯野麵容冷漠得如從北極剛回來。
直到顏兮走出來,他眼裡方露出笑意來,北極融化成熾熱海洋,春日陽光照得他眸光暖洋洋。
“要抱抱嗎?”何斯野垂眸笑看她,“一分鐘一塊錢,很便宜的。”
顏兮仰頭看他,可能是覺得一分鐘一塊錢也貴,搖頭連歎三口氣:“哎,哎,哎。”
何斯野倚牆低聲哄她,“你笑一個,一會兒哥哥送你個禮物。”
何斯野和顏兮說話間,走廊裡的女孩們又紛紛圍觀偷瞧起來。
男生看起來麵容年輕不過二十歲,內勾外翹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周身有著不符合他年紀的沉穩睿智,氣場冷漠涼薄,輕飄飄與人對視後,深邃的眸子便叫人望不到底。
但他稍一垂眉看麵前的姑娘,桃花眼底浮出笑意,周身冷漠氣場又現出兩分迷人的溫柔痞氣,實在叫人難以忽視。
顏兮直覺可能會是讓她臉紅的禮物,沒搭腔,隻長歎了口氣,“好餓啊,回去吃冰蝦吧。”
走廊間等著試戲的隊伍依舊很長,顏兮跟在何斯野身後走進電梯,努力沒垂頭喪氣,昂首挺胸像個升旗手。
何斯野餘光掃一眼身後都快被難過淹沒的丫頭,正想說話,顏兮忽然看著電子屏幕幽幽道:“當一個人倒黴的時候……你說我們會不會碰上電梯停電?”
她話音方落,電梯哐當哐當晃了兩下,燈滅,瞬間陷入黑暗。
顏兮:“……”
何斯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