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何斯野似是抽完了兩根煙,蘇鈺聽到他肯定地說:“告訴她吧。”
何斯野抽過煙後,有兩秒鐘煙嗓發啞的聲音,“跟顏兮好好說,彆讓她急,也和劇組好好道歉,她停工一天,如果有什麼損失,我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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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鈺返回現場,看到正在拍攝滕珊珊回憶中的顏兮殺人的戲份,這場戲想想就知道有多不容易,顏兮一直在NG,孔導要求恐懼、狠、孤注一擲,而且顏兮扮演的是瞎子,又不能通過眼神去表現這些情緒,太難了。
孔導繼續給顏兮說戲,蘇鈺就一直等在一旁,這一個勁兒的重拍,蘇鈺壓根找不到機會去講事情。
直到顏兮終於拍過這一條,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了,拍完以後她還沒有出戲,一時間站在攝影機後麵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跡麵露恐懼。
但也隻是過了一條而已,整場殺人戲還有沒拍完的,孔導對這部戲的每個鏡頭的要求都非常嚴,閒時聽八卦談過,孔導和滕鳴付佳茵商量過,要靠這部片子幫滕珊珊拿下影後,是實至名歸的影後,因此整部影片的質量也必須硬。
蘇鈺過去跟顏兮說了很多話,才把顏兮拉回現實。
顏兮又抱著蘇鈺深深喘息了好一會兒,方嗓子粗啞道:“剛才我都以為我真殺人我是凶手了。”
“你是演員,你在演戲,亂想什麼,你餓沒餓?”
蘇鈺儘量用輕鬆的語氣和顏兮說話。
顏兮想了想,“有點餓。”
蘇鈺點頭,“那行,那先吃點東西。”
顏兮吃了兩口麵包,“你剛才去洗手間待了好長時間,又給飛哥打電話嗎?”
蘇鈺遞給她牛奶,“多吃點。”
顏兮吃飽喝足了,她起身去看滕珊珊拍那段殺人戲的背影,這段背影會剪切到瞎子殺人的中間,混淆觀眾的看法,但看第二遍第三遍的觀眾就會看到這個細節。
蘇鈺拽住顏兮,鄭重其事嚴肅道:“顏顏,我先跟你說件事。”
顏兮心下一慌,“小野哥出事了嗎?”
蘇鈺輕道:“不是何總,是……楊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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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和何斯野通電話。
她沒敢直接打給方然,女人遇到事情容易哭,怕她和方然都哭。
在撥打何斯野的手機號碼前,顏兮還很鎮定,眼眶雖紅,卻也沒哭出來。
可她一聽到何斯野溫柔的聲音,就控製不住的鼻子發酸,眼底湧出水汽。
何斯野聽她要哭,聲音一變,嚴肅道:“彆哭,不吉利。”
顏兮果然立即將所有酸澀和眼淚憋了回去,“我沒哭。”
何斯野站在醫院走廊裡,話筒傳來的聲音空曠有回音,“你小姨剛才給方姨打電話,本來是要約吃飯,知道這事兒後也在過來的路上。彆擔心,也彆胡思亂想,現在情況穩定,而且有這麼多大人在這兒,你放心。”
可是顏兮已經開始胡思亂想,“小鈺姐說腦損傷是不可逆的,楊叔還記得我嗎?會不會等我過去就不認識我了?”
何斯野試著不讓氣氛太沉重,玩笑道:“又不是老年癡呆。”
顏兮笑不出來,“我現在去跟導演請假,我也回去抽血做配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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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兮聽後眼睛通紅,強忍著沒哭出來,沒注意到孔導還在拍戲,就衝過去要請假。
孔季脾氣一直都還算好,但顏兮打斷了他導戲,劇本往桌上重重一摔,“顏兮你怎麼回事?!”
蘇鈺連忙上前解釋,“孔導你彆生氣,顏兮親人肝硬化晚期,想請假一天去看看,是顏兮最親的親人。”
孔季情緒稍有緩和,皺眉問:“病危了?蘇鈺你說實話,彆替她編理由,是病危了還是還能扛得住?”
蘇鈺實話實說:“現在情況穩定。”
孔季沉默了好半晌,看向顏兮,“不是我不近人情,顏兮,你知道現在正拍的這幾場戲有多重要,你能保證明天一回來就進入角色嗎?”
顏兮紅著眼睛說:“我能的,導演我能。”
“不,你不能,”孔季點燃一根煙,“我比你有經驗,凡是請假出去再回來的,個人狀態都得找好幾天,少則找幾天就回來了,多則可能一個月都不能入戲。入不了戲,就得讓這所有工作人員陪你耗著,成本費也都在消耗增加。”
顏兮努力爭取和承諾,“我入戲很快的,導演我不會浪費時間。”
孔季直指她剛才的狀態,“你剛才NG了多少條?”
蘇鈺險些替顏兮求情說出“每個演員都有狀態不好的時候”這樣的話,幸好她收住了。否則此話一出,孔導定然會生氣。
到此時為止,孔季話都說得很慢,不急不躁,也是前輩對晚輩善意且殘酷的提醒,“說句不好聽也現實的話,顏兮,如果你親人病得很嚴重,你去的就不是一天。”
“你現在拍戲就是在工作,在這個崗位上。我現在在導戲,我也是在這個崗位上。從工作上講,你走了,戲就耽擱了,放這麼多人停工等你,是你不敬業的態度。”
顏兮急忙問:“那從人情上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