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漢燦爛(2 / 2)

怪物監護人 故箏 16387 字 4個月前

“哪兒哪兒?齊星漢在哪兒?”冰淇淋店裡外一下子鬨哄哄了起來。

但齊星漢已經上車,將甜筒給了牧水,然後發動了車子。

牧水握著甜筒舔了一口,齊星漢大概也知道那頓飯有多難吃,所以拿了冰淇淋補償他?

他咬了一點巧克力,這才出聲問:“範浩是誰?”

“我。”

“嗯?”牧水一怔,他實在無法將這個平平無奇的名字,和齊星漢聯係起來。

“後來因為做藝人,所以才改了名嗎?”

“不是。”齊星漢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他接著往下說:“這個名字是彆人給我起的,他說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望見了燦爛的銀河。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裡。大概是取自這裡。”

“那齊……”

“他姓齊。”

“噢。”牧水應聲:“原來是這樣呀。”

“嗯。”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的?”牧水低聲說著,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背。

“很早,十歲左右,剛上初中……第一個看見的人是我的母親。”這個詞從他嘴裡的吐出來,稍微有點生疏,大概是很久沒有稱呼過的原因。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死了。”齊星漢口吻平靜地道。

牧水回憶起了那些書本上的亂塗亂畫,從初一的書籍,一直延到了高中,那些筆記本不知道是哪個時段的,但從症狀的發展來說,應該高中後期的東西。

牧水低聲問:“你生氣嗎?”

齊星漢:“不生氣,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生氣?”

“那……也不會傷心嗎?”

“不會。”齊星漢的姿態格外地平靜。

牧水感覺到了一點怪異,表述有問題……

是哪裡表述有問題……

牧水趕緊先舔了一口快要化掉的甜筒,低聲說:“上初中的時候,被發現了,那個時候……不難過嗎?”

牧水覺得這應該跟他患上科塔爾綜合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人在受到很大的傷害,無法承受時,大腦很可能會發出自我防護的信號。然後自我催眠,告訴自己,自己不是一個怪物,而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當然不會在乎彆人的反應……也不會在乎自己身上再多出什麼東西了。

齊星漢說:“不難過。”

“從那時候,我就已經死了。”齊星漢再一次平靜地強調。

但這和現實是不符的,牧水在心裡說。

齊星漢說,範浩是他過去的名字,那個臥室也是屬於他的。那麼毫無疑問,臥室裡的所有東西,都應該是他的。

那些書本是他的,筆記本和日記也是他的。

那些被亂塗亂畫的書本,橫亙了他的整個初高中生涯。

這說明,他並不是不難過的,並不是不生氣的。甚至那段時間裡,他的情緒應該已經崩潰到一定的程度了。可這一切……在他的口中都被抹去了。

齊星漢說了謊話?

不可能。

齊星漢如果要說謊話,就不會帶他來這裡。

齊星漢現在正是在履行自己說過的,願意和他一起分享和他有關的更多的東西。

那麼……齊星漢的確是自我催眠了。

在他的記憶裡,他從被發現那一刻起,他就死了。

也就是從那之後他患上了科塔爾綜合征。

這個病症和他背後長出骨刺是密切相關的。

也就是說,除非他背後的骨刺消失,不然他永遠也無法從這個病症中脫離。

牧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奶味兒挾裹著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開。

但牧水卻感覺不到甜,隻感覺到一點屬於朱古力的微苦。

牧水把日記從兜裡掏了出來,遞給了齊星漢:“這是你的。”

齊星漢看了一眼,似乎覺得有些陌生,他接了過去,隨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擠在一起,齊星漢感覺到了一點眩暈。

齊星漢合上了日記,把它交還給了牧水,他說:“你可以看。”

真的可以說是十分的配合了。

牧水都快哭出聲了。

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患者呢?

牧水抱著日記,又舔了一口冰淇淋:“好。”

他翻開了日記。

上麵記錄的竟然都是每天吃的東西,做的事,而到末尾,總會有一句:“我已經死了啊。”

看上去就跟中二病日記差不多。

牧水翻到最後,又是那幅畫。

硬質的底殼上,畫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纖細。

不像是人,像是一道吹來的風。

頻繁出現,它可能是齊星漢心底的某種象征。

牧水指著問齊星漢:“這是什麼?”

齊星漢靠邊停下了車,分神看了看那幅畫,他一怔,眼底竟然湧現了一絲空茫。這可太難得了。他多數時候,眼底其實都是麻木而冰冷的。

“……是人。”齊星漢艱難地從記憶中著,他的五官都不同程度地表現出了,他自己完全沒發覺的微小的焦慮。

牧水這下可以肯定,這的確畫的是個人,而不是一種象征。

這個人,對於齊星漢來說,應該印象深刻,但他偏偏記不清了,所以他才會難得表露出焦慮。

“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牧水輕聲問。

他扯了兩張紙包裹住手,這下連冰淇淋又化了一點也顧不上了。

他盯著齊星漢,目光柔和,儘量讓齊星漢感覺到安全和舒適。

“一個……”齊星漢緩緩閉上了眼,他抓住了方向盤:“一個很小的人,很小,很瘦。他說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望見了燦爛的銀河。”

原來起名的也是這個人。

那他對於齊星漢的意義,應該的確是不同的。

齊星漢為什麼記不清了?從齊星漢能清晰描述出,是什麼時候被母親發現背上有骨刺的,就說明他的記憶應該是具備連貫性的,中間篡改的,僅僅隻是他是死是活,難過傷心與否的記憶……

齊星漢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語氣有一絲茫然:“……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他了。”

牧水將手中的冰淇淋投擲進了一邊的垃圾桶,他擦了擦手,飛快地將車窗調起來。然後他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微微俯身,從齊星漢的身上探了過去。

他把齊星漢那邊的車窗也調了起來。

然後牧水關掉了車裡的燈,隻留下街道兩邊的路燈,投射了部分昏暗的光芒進車內,像是打了一盞暖黃又微醺的燈。

齊星漢的呼吸突然停滯了。

他看著牧水的動作,身體微微放鬆了下來。

等做完這一切,牧水才重新坐好了,伸手慢吞吞地掰開了齊星漢的手指,將他的手從方向盤上帶了下來。

牧水的手指貼著齊星漢的手指,帶來一點溫熱的溫度。

這種溫度,會讓人感覺到一種本能的舒適、放鬆,這種肌膚貼近的感覺,更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牧水的聲音更加低柔,他說:“現在,閉上眼,我們一起來回憶一下……”

齊星漢十分配合地閉上了眼。

“你遇見他的時候,是上午,還是下午?”

“……下午。”

“天空是什麼樣子的?藍色的好像被雨水洗過一樣?還是烏雲低垂,風雨欲來的樣子?又或者是,天空布滿雲霞,黃昏時挾裹著一點緋色的光芒披灑在他的肩上……”

“……是黃昏,太陽快要落地的時候,他看見了。”齊星漢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看見了我的樣子……”

“嗯,他和你說話了嗎?”

“沒有,他就隻是坐在那裡……笑。他在衝我笑。他很小,坐在那裡,好像輕輕一抱,就能抱起來。是我走了過去,我和他說話了。”

“說了什麼?”

“我問他,走丟了嗎。”

“那他說什麼?”

“他反問我,你走丟了嗎?他年紀小,但是口氣像個大人。”

“然後呢?”

齊星漢的眼珠微微動了動。

像是在竭力地回憶,但這段回憶實在太模糊了,以至於他很難再回憶起彆的東西了。

牧水也不急,他還是靜靜地看著齊星漢,慢慢地等著。

車內安靜極了,連心跳和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人的四肢會本能地感覺到發軟,大腦會漸漸恍惚起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齊星漢好像都快要睡著了,他的眼珠也停止了頻繁的轉動。

“你為什麼不畫他的臉?因為他長得很難看嗎?”牧水轉而提了另一個問題。

齊星漢的眼珠微微一動,他脫口而出:“不,他好看。”

“嗯?”

“他很好看……很好看……”齊星漢啞聲道。

好像輕輕一抬手,就能觸到記憶中柔軟的發絲。

齊星漢說:“他才是真正的燦爛星漢。”

話音落下,齊星漢猛地睜開了眼。

他看向牧水,刹那間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點恍惚的色彩。

齊星漢就這麼盯著牧水,聲音還帶著一貫的好聽和疏離冷漠的味道,他說:“可他更具體的五官……我記不起來了。完全記不起來了。”

齊星漢的大腦釋放自我防護信號的話,是無法做到這個地步的。

因為那個人和“自我防護”完全扯不上關係。

牧水伸手打開了車內的燈,有點為難地撅了撅嘴。

這還說明什麼?

還說明他竟然無法引導齊星漢回想起準確的記憶!

說明他很菜!

牧水突然有點想把扔掉的甜筒撿回來了。

吃點甜食,至少還能釋放點內啡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兩更合並,我補上欠的更新了!這章還有袁哥的名字出場!!!

然後星漢燦爛的梗在這裡_(:зゝ能看懂這章嗎!我相信你們一定很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