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煙鏵將自己變成淩悅玥的樣子後低頭, 看了看一身裝扮。石榴紅的曳地裙,無數零零碎碎的金片片, 沉重的長簪短釵。
這不是個方便揮刀的裝扮, 雖然金金紅紅的很好看,但是穿著未免也太難受了。鳴煙鏵轉了轉頭, 聽著珠翠碰撞的聲音,感覺自己隻捏了兩下角角太虧了。
不止是衣服,鳴煙鏵遇到了更大的難題——
她不擅長看地圖, 尤其是海上的地圖。
東海浩瀚, 磅礴的水汽撲麵而來, 帶著一股特有的腥味,讓身為陽極玄石的鳴煙鏵感覺被一塊吸飽水的抹布迎麵拍上。盯著那塊宛若螞蟻爬的地圖看了良久,鳴煙鏵疊好地圖塞進儲物袋。
算了,回去吧, 讓衛黎來好了,他挺適合海的。
女子麵無表情地轉身回去, 卻忽然瞥見下方的一抹白色。
她眨了眨眼, 那個好像是......殷旬?
她伏在雲端朝下看, 隻見殷旬踩在海麵上, 連連點水倒退著掠去,而他麵前, 有一隻巨大的怪魚在逼近。
那魚隻浮出一個頭顱, 卻比殷旬整個人都還要大。
水聲漸響, 怪魚一躍而上張開了血盆大口猛地朝殷旬襲來, 口中嶙峋的銳齒每一根都能將殷旬穿透剁碎。男子卻不躲不閃,抓住了它下顎的某處,單手將怪魚自海裡拎出。
這一拎讓碩大的海魚猛烈掙紮起來,足足十丈的身子從海水裡被迫拔出,魚身扭動,尾巴拍起了滔天巨浪,然而海水卻在靠近殷旬時,被他的靈氣阻隔在外。
男子微微蹙眉,像是有些煩惱的樣子,用另一隻手指尖在魚頭上點出一點白光,原本劇烈掙紮的魚立刻安靜了下來昏了過去。
海浪平息,殷旬一手提著魚,一邊朝上看去,含笑的清越之聲響起,他抬頭道,“又見麵了,神君。”
見被他發現,鳴煙鏵也沒打算隱匿蹤跡,她飛至殷旬旁邊,看著男人手上拎著的這隻巨大無比的怪魚,雖然昏了過去,但是魚鰓還在微微顫動著,有水順著鱗片滴滴答答的落入下方的海中。
她好奇道,“你在做什麼。”
“我想看看海印和水印誰到底更勝一籌。”
海印就是男人手上的這隻怪魚了。
鳴煙鏵眨眼,“你要讓他們打一架?”
“是。”
“可是海印隻生活在海裡,水印則在湖中,你要怎麼讓他們打架。”
“所以我在想,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公平的比試一場。”殷旬看向鳴煙鏵,“神君不好奇麼。”
鳴煙鏵老實地點頭,“好奇。”海中的魚類霸主和湖中的魚類霸主,到底打起來誰會贏,沒有一卷書上記載過。這樣前無古人的問題鳴煙鏵也想知道一下結果。
“神君有興趣的話,不如一起來看。”殷旬彎眸,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不過神君今天這副打扮,是有要事?”
鳴煙鏵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是淩悅玥的樣子,她下巴內收,猛地想起麵前的男人是魔君,可不是什麼無害的碧眼小鳥。
“你居然能一眼識破我的幻術,就連師父都未必能看穿。”那雙黑曜石似的眼睛帶著點探究和讚歎地看向殷旬,“你很強。”
“謝謝。”殷旬笑眯眯地應下誇讚,鳴煙鏵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麼直接,平常的神仙都要“謬讚謬讚”“哪裡哪裡”“過獎過獎”的疊詞一下,這個魔君一點都不謙虛。
不過既然有實力,也用不著謙虛。
“煙鏵神君這是要去做什麼。”殷旬用沒有拎魚的那隻手又指了指鳴煙鏵身上的裙子,“我是不是耽擱您了?”
“我要去嬌島,可是找不到在哪。”鳴煙鏵偏頭,“你知道嬌島在哪麼。”
“嬌島?”男人那雙碧色的眼睛露出些訝異,然後看了看鳴煙鏵的一身裝扮,了然道,“神君是要替東海龍女試煉?”
鳴煙鏵側目,“你知道?”
殷旬笑著點頭,“自然,龍王怕有人替她作弊,已經把這消息發布了三界。”
“不愧是龍王。”鳴煙鏵思忖了片刻,“但是我受人之托,不能悖信,你就當沒見過我,不要告訴彆人好不好?”
“不告訴彆人倒是沒問題,”殷旬看了看她的頭頂,“但是上嬌島需要龍角為匙,神君的幻術雖已登峰造極,可龍角卻須得真龍龍角才行。”
“啊......”所以說,淩悅玥白被她摸角了。
“看來她還不知道。”鳴煙鏵微微皺眉,隨後閉目傳訊給淩悅玥。
鳴煙鏵傳完訊息後立刻抹去了這身裝扮,又恢複了黑衣馬尾的樣子。
殷旬就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十分耐心地等她做完。
途中海印迷迷糊糊地吐了個泡泡,被殷旬又點了點,昏迷的更加徹底了。
鳴煙鏵處理完後興致勃勃地問道,“那你現在要去哪裡。”
“嗯......”殷旬沉吟片刻,隨後對著女子莞爾,“不知道,這個想法也是臨時起意的,具體怎麼做,還沒想過。”
笑得人畜無害的魔君對女戰神提出了邀請,“神君有什麼好主意嗎?”
鳴煙鏵沉默,她本以為魔族的魔君應該是個心思縝密擅長布局的人,就如衛黎一樣,做事之前先列計劃。如今看起來,倒是極為隨性。
殷旬倒不至於真的什麼事都想到哪做到哪,大事情上他還是十分嚴謹的,否則這魔君之位早就被人扒拉了下來。但是平日裡,他最討厭條條框框,萬年前帝君為了收服魔界,有意封殷旬為天界副君。
殷旬也不是個喜歡一天到晚打打殺殺的人,大規模的開戰,會毀掉他的寶貝花草。
但是他上來看了眼天條之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要他恪守這些,他寧願戰後再花精力重新種樹。
譬如今天,擅自帶走水獸,這可不是名正言順能見光的事情。按理來說是不被允許的。
同樣的,鳴煙鏵也是個不在乎規矩的孩子,如果不是衛黎時常在她身邊扯著,恐怕她早就上誅仙台了。
就是如此,小時候的鳴煙鏵也因著好奇一池子的水需要燒多久才燒乾,於是將帝君的蓮花池燒了個徹底。身為上古陽玄石的她放的還不是凡火,那火在帝君的後院足足燒了三天三夜,最後驚動了閉關的鳴阡鶴才平熄了一場火災。
火是平熄了,帝君的怒火卻遠遠沒有平息,他將鳴煙鏵丟去了北極,關了十年的禁閉。而在那一千年做哥哥的衛黎,也被鳴阡鶴以管教妹妹不善為由,一起扔了過去。
從那時候起,鳴煙鏵儘量不給衛黎添麻煩,也就不再怎麼出門,平常都待在東陵宮修道練刀。
今日遇見了殷旬,那一直壓抑著的天性被勾了出來,她一眨不眨地盯著殷旬手中的大魚,非常積極地替他想辦法。
如果是在海中,那對水印不利;在湖中,則對海印不利。無法保證比賽的公平。
一黑一白浮在空中靜靜對視著,男子手上提著的是比他大數十倍的大魚。兩人思忖了許久,依舊沒有找到好方法。
海風吹過,殷旬鬆了手,巨大的水獸落進海裡,砸出了滔天的浪花。他歎了口氣,麵露遺憾,“是我異想天開了。”
“不。”鳴煙鏵忽然想到了什麼,右手微抬,讓還未沉底的海印又憑空飄回了空中,宛如曬魚乾一樣晾在了一旁。
她看向殷旬,“可以以靈氣為池。”
不一定要在水裡,將純粹的靈氣凝聚成液充斥池子之中,這樣一來,不管是海印還是水印都能在裡麵存活,而且還可以隨時補充靈氣。
男子睜眼,瞳孔中的綠色似乎亮了一些,“這倒是個辦法,不過凝靈成液需要耗費巨大的靈氣......”
鳴煙鏵頷首,“我可以幫你。”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立刻行動。
鳴煙鏵走前頓了頓,雖然她很感興趣到底海印和水印誰更強,但是按照經驗來看,這件事如果被衛黎知道了,她肯定會被說。
於是她和殷旬商量,“你不要告訴彆人我和你一起玩的事情,不然我會被罵的。”
“好的。”殷旬點頭,“還有什麼需要我注意的嗎?”
鳴煙鏵對殷旬的上道十分滿意,又開口說:“海印和水印一族都數量不多,比試點到為止就行了,到時候我們還是要把它們放回去的。”
“這個自然。魔界的水印不多,我身為魔君不會讓它一族滅絕的。”
達成了共識的兩人非常愉快朝殷旬家裡飛去。
上次鳴煙鏵雖是去了魔界,但並未進殷旬家做客,這是她第一次來魔君的魔宮。然而預想中金碧輝煌的宮殿她沒看到,倒是看見了一個植物繁多的小院子。
見女子目露疑惑,殷旬解釋道,“我一個人住不必浪費那麼大的地方,不如讓給花草樹木,他們才更需要土地。”
鳴煙鏵立刻對殷旬肅然起敬,“如此節儉務實,當為三界表率。”
殷旬笑著,“實話而已。”
殷旬的院子除了幾間屋子以外,在後院還有一汪溫泉。不管怎麼看都沒有地方能騰給他們身後的這條大魚。
鳴煙鏵去看殷旬,卻見他閉目,嘴角噙著一抹天生的淺笑。隨後,有什麼東西從地麵破土而出。
煙鏵退後幾步,兩人麵前的腳下有一顆巨大的荷葉衝天而上,根莖直插雲霄,葉麵直徑長達百丈。
她微微錯愕,殷旬卻已然睜開雙眼,伸出右手傾斜身子,笑道,“神君請。”
鳴煙鏵飛至上空,和葉麵齊平,原本薄薄的葉麵在整體放大之後厚到有一人腰寬,她拉了拉葉子的邊緣,發現十分堅韌,大抵是被殷旬施法加固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