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旬點頭,“可以這麼說。”
“和江愁楓比起來如何?”
“稍遜一籌。”
“那與你呢?”煙鏵又問。
男子彎起了他那雙紅紅的眼睛,露出了無辜且人畜無害的笑容,“煙鏵覺得呢?”
鳴煙鏵搖頭,老實道,“不知道。”
論武力,天界的帝君從未經過戰神榜前十;論才智,文神壇上也不見得有他的名字。
按照衛黎的話來說,帝君之所以是帝君,是因為當初他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做了對的事情。
不是帝君造就了帝君,而是時勢造就了帝君。
但是魔界不同,更加直接凶殘的魔界一直以來都是強者為尊,殷旬能坐上魔君的位置,光從他的外貌來看,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沒有親身交鋒之前,鳴煙鏵感受不出來殷旬的實力。她知道殷旬不弱,但是到底多強是不清楚的。
男子忽地湊近,那雙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女孩。他緩緩地勾起嘴角,有磅礴的威壓如滔天海浪一般逼人襲來。
低沉而醇厚的聲音響起,魔君的血瞳散發出危險的意味,“居然敢小看吾,就讓汝嘗嘗地獄業火的滋味罷。”
鳴煙鏵:“……”
她拍了拍殷旬的肩,示意他退開點不要那麼近,隨後伸出手至兩人麵前,攤開手心,有一簇火焰熊熊竄起。
魔君:“?”
鳴煙鏵:“要嘗嘗麼,業火的味道。”
對上女子麵無表情的臉,殷旬退開兩步偏轉身子,以拳掩唇,肩膀聳動了下。
“煙鏵神君,你也太不會配合氣氛了。”
鳴煙鏵收火,不理解殷旬的意思。
笑完了的殷旬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書鋪,“我見那邊的魔君傳裡是這麼寫的,就想嘗試模仿一下。怎麼樣,可怕嗎?”
他興致勃勃地翻開書來和煙鏵分享,“說這句‘嗬,這三界六道,皆是螻蟻,唯有吾才是萬物之主’會不會更好一點?”
鳴煙鏵沉默,她覺得殷旬還是更適合全身掛滿毛絨絨。
但是顯然邪魅霸氣的魔君更受人歡迎,大家並不喜歡舉著鳥跟個山神似的魔君。
看著絡繹不絕來買書的人,鳴煙鏵微微皺眉,“他們根本就沒見過你,怎麼這樣胡寫?”
若是誰敢這麼編造帝君,那是要除去仙籍的大罪。
“總不能每次寫書之前都滿魔界的跑來尋我啊。”殷旬倒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反而眉眼彎彎道,“況且,若不是這樣,我還不知道原來魔界百姓心裡的魔君是這副模樣,我現在這個樣子,恐怕讓他們失望了。”
鳴煙鏵搖頭,“你脾氣太軟了。”
這還是殷旬第一次聽見有人說他脾氣軟,他微訝地睜眸,忽地笑了出來,“三界六道混沌至今,也就隻有汝這麼說吾了。”
“好好說話。”
“哈……”
殷旬收了笑,這才徐徐解釋道,“從前的魔界不富裕,連年的戰爭讓百姓們流離失所,唯一的願望也不過是平安活下來。”
“五千年最後一次大戰結束後,休養生息了許久魔界才緩了過來。如今的魔界,不單是武將,更需要學者。”
他負手將那本魔君傳握在身後,目光在街上幾家人滿為患的書店和酒樓茶肆間來回巡視,“比起一言堂,這樣寬鬆的氛圍更適合文化的興起。我需要讓魔界的文人敢想敢說,這樣才出現有價值的言論著作。
所以這種無傷大雅的玩笑話不必當真,隻要不是太過違背魔界的言論,我都不會禁止。”
酒樓裡的文人們正為魔界兩大賢者的主張爭論不休,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倒一點兒都不像個文人學者。
“你不怕有不利於魔界平穩的流言出現麼?”創作環境寬鬆固然是好事,可其中對於治安的不穩定因素也不可忽視。
今天的魔君傳裡魔君尚且還是個為魔界謀福利的君主,那麼如果明天出的魔君正傳裡麵,魔君變成了不顧魔界百姓死活的暴君了,會對殷旬造成什麼樣的負麵影響可想而知。
“是的,”殷旬點頭,“所以戰後第二次的五百年庭會上,就這個問題大家爭論了很久。”
“結果呢?”
“結果派了大量的人財物去控製出書的審核。”殷旬對她道,“那時候魔界已經休養生息了一千年,在溫飽問題解決後,文化一直是高度重視的問題。除了惡意挑撥、散播流言的等一類禁.書,其餘書刊一律允許售賣。”
他笑著睨向鳴煙鏵,“說起來簡單,事實上我們也是花了很大的精力的。”
鳴煙鏵感慨,“你也並非看起來那麼清閒。”
殷旬彎眸,“原來我在神君眼裡就是個遊手好閒的閒人。等遊完西北,我帶你去看看魔宮裡的書房,從前的殷旬也是個兢兢業業的魔君啊。”
鳴煙鏵頷首,她已經相信了。
魔界這些年的蒸蒸日上,並非沒有緣由。他們的君主是切切實實的在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好的。
雖然大部分的雜事都被他推給了下麵的官員、領主來做,但是涉及重大變故的時候,魔君該承擔的責任,他也並沒有懶怠。
她剛這麼想完,就聽見旁邊的男人歎了口氣,“不過整天處理這些事情真是讓澆花的心情都變差了,還差一千年五百年就該換人當魔君了,我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去養我的樹了。”
看來並不是魔君在大事上主動站出來承擔責任,而是在出大事的時候,魔君不得不站出來承擔責任。
魔界這些年能蒸蒸日上,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