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作低眉順眼小媳婦狀,隻可惜仇恨拉了一身,那是穩穩的:“陛下,咱們去吃麵吧?”
“哈?高中元,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朱厚熜滿臉拒絕,身體卻非常誠實,兩個人在小攤上吃了個肚圓,這才溜溜達達地回宮。
“高中元,朕要是有什麼差錯,你必須給朕陪葬!”
“好的,沒問題,安排!”
……
另一邊,輿論不受控製,不過半日就傳遍了京城,連尋常百姓都知道有個年輕有為的舉子被錦衣衛給害死了,更何況是勳貴人家、朝中權臣了。
這是高中元這個名字,第一次濃墨重彩地出現在史書上。
一人之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又或者……帶起了一場欲來的山雨。
永淳公主回到府中,便大哭了一場,她算不得多堅強的姑娘,年少時戀慕的男子就這般被自己的“求情”給害死了,她既自責,又憤恨。
她惱怒皇兄無情,他們是最親近的兄妹,卻為了所謂的皇家臉麵犧牲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她隻是一個公主,一個沒有權勢的公主,她什麼都做不了,連哭都隻敢關起門來哭。
謝詔站在門外,敲門的手終於還是沒有落下去。
或許在今天之前,他尚還心存希冀,想著多年的陪伴或許在公主心中還有幾分地位,可現在……活人是永遠活不過死人的。
高中元這般慘烈地死了,受人構陷、不屈而死,謝詔並不怨恨高中元,這人或許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死的。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安排那場饗宴。
是他太過囿於情愛了,高中元……原本該有更好的人生。
因為愧疚,謝詔選擇轉身離去,可他卻不知他的舉動都落入了一雙老邁的眼睛之中,甚至在他走後,敲響了門走進去。
“奴婢拜見公主。”
“李嬤嬤,你來了。”永淳公主的聲音輕輕地,似乎要飄散在空中一般。
李嬤嬤見了,自是滿臉疼惜,她是從小看著永淳公主長大的,在府中很有一番體麵,此刻說話也帶著親近:“公主這是何必呢,快彆哭了,仔細眼睛才是。”
永淳公主還是聽話的,接過錦帕擦了擦眼角,她也哭累了,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李嬤嬤見公主不哭了,就說了會兒逗樂的話,不知說到哪兒了,就提起了謝詔。說她進來前,看到駙馬站在門前站了好久,似乎有些愧疚,沒敲門急匆匆就走了。
“愧疚?”
永淳公主聽著有點兒懵:“嬤嬤莫不是看錯了?”
李嬤嬤這上眼藥的功夫實在不錯,拿捏個天真的公主不在話下,不過說了一會子話,永淳公主就怒得拍了桌,話雖未言明,但她顯然已認定了謝詔不容人,是故意設計高中元下大獄的。
高相公在京城既無仇人,又不是壞人,永淳公主心中的懷疑之樹發了芽。
李嬤嬤非常得意,然後到了晚間……她就樂極生悲了。
因為永淳公主,當真不是一般的公主,她從小長在興王府,因為父親算是“奪嫡失敗”,故而興王府人口簡單,她從小被人護佑著長大,等兄長繼承了皇位,她又是最尊貴的公主,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這就造就了她非一般的天真。
“謝詔,本公主要與你和離。”
晚飯時分,公主殿下跟駙馬同桌而食,兩人心思各異,就在謝詔想開口安慰兩句的時候,永淳公主忽而堅定地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
站在後麵的李嬤嬤:哈?!
謝詔當即落了筷子,十分慘淡地點了點頭,隨後一臉頹然地跑出府喝酒去了。
這人呢,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就不愁的酒入了愁腸,那不愁也得愁啊,喝了三壇子的梨花白,謝詔就有些醉了。
他原本是個非常自控的人,因為“寡發”,他一向很講究吃食,隻不過……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都尉在憂愁什麼?”
謝詔苦澀地搖了搖頭:“我很快,就不是都尉了。”
他自己說完,又悶了一口酒,這酒還未咽下去,忽然又儘數噴了出來,謝詔搖搖晃晃地抬起頭來,終於非常從心地吼了一句:“鬼啊!”
譚昭:“……鬼吼鬼叫做什麼,你才是鬼呢!酒鬼一個。”
謝詔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不過不一會兒,譚昭就聽到了輕微的酒酣聲傳來。
“……”這心也是真夠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