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新主母當家初立威,順天府牢獄遇故人(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7347 字 3個月前

據說這位葉嬤嬤年輕的時候,還曾經是教坊司的行首,被當時寧園的主人靖海侯看中,贖出來安置在這座皇家禦賜的豪宅裡金屋藏嬌,所以說她還曾經一度是寧園的女主人全文。

後來靖海侯犯了事,全家被誅,朝廷收回了寧園,葉嬤嬤再次淪為官奴,因她有一手侍弄花草和做盆景的手藝,就留在了寧園暖房裡栽種花草,到了花期便供給皇室使用,避免了再次送回教坊司做官妓的命運,因為她那時最美好年華已經過去了,即使回去,也坐不回行首的位置,教坊司永遠不缺年輕貌美的少女,她顏色雖在,卻已經是昨日黃花。

可以肯定的說,她若真的回了教坊司,就隻能做最低端伺候枕席的活計,可以預見的是,不出三年,保管一身臟病,一卷破席埋在亂葬崗裡頭長眠了。

葉嬤嬤在花房一待就是二十年,三年前皇上將寧園和裡頭的官奴賜給順平伯,許三郎請房裡的管事筱嬤嬤打理寧園,筱嬤嬤就將葉嬤嬤調出花房,為伯府管理和訓練家妓。

據添衣說,這位葉嬤嬤願意重操舊業,但她提了一個請求,就是她手下的家妓隻伺候宴會客人,家奴不能碰她們。因為在很多蓄養家妓的府裡,稍微有些體麵的管事或者主人麵前的紅人,是可以玩弄家妓的。

葉嬤嬤說的理由很坦白,“我是教她們彈唱舞蹈的技藝,不是教授床/上功/夫的。”

筱嬤嬤答應了,明言禁止家奴騷擾家妓,否則打三十板子,賣出府去,但筱嬤嬤同時也對葉嬤嬤提了要求,“管好你的人,倘若她們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我是照樣打三十板子賣了。”

三十板子在彆的府上也許修養一段時日就會好,但是在伯府,是實打實的軍棍,能挨過三十軍棍活下來的,鳳毛麟角。

那時睡蓮聽到添衣講述葉嬤嬤傳奇的生平,心下頓生疑惑:現在是有筱嬤嬤立家規保全家妓,但之前二十年葉嬤嬤憑什麼在花房安然度日的?

添衣搖頭不知,睡蓮抽空問許三郎,許三郎麵露古怪,說這葉嬤嬤和皇上以前的秉筆大太監很是“相熟”,有誰敢欺負她?

睡蓮恍然大悟,原來一個家妓上頭也是有人罩著的,昨日柳氏介紹司藥女官權嬤嬤時,也提到這位秉筆大太監,權嬤嬤正是因為得罪了這位大太監,被排擠出宮。而秉筆大太監去年失寵於承平帝,被趕到南京守皇陵,半年後被以前的仇敵們折磨死了。

也就是說,葉嬤嬤的靠山已經倒塌,如今她賴以依存的,就是順平伯府。

睡蓮看到葉嬤嬤,就不禁想起了同樣是教坊司出身的莫夫人,論姿色,葉嬤嬤遠勝於莫夫人,但是論結局,莫夫人則遠勝於葉嬤嬤。

果然是生的好不如跟的男人好,而且目光還要放長遠,二十多年前書生顏五爺和炙手可熱的靖海侯沒法比,而二十多年後,莫夫人至少是個誥命夫人,有兒有女,而葉嬤嬤隻能重操舊業,發揮餘熱。

想到這裡,睡蓮就不覺得葉嬤嬤有多麼陌生了,她淡淡的點點頭,說道:“開春之後有許多宴請,集芳院多排練幾支新曲罷。”

葉嬤嬤應聲說是,見睡蓮眼睛並無鄙夷之色,心下暗道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都清高自許,不屑於和低賤優伶打交道,這位夫人定是個城府深的,喜怒不顯於其表,看來某些人的如意算盤是要落空了呢。

所有的管事都回話完畢,三個理不清自家門戶的管事還跪在地上聽候主母發落。

睡蓮發話道:“你們三個都起來吧。我今天頭一次當家理事,你們三個或許有些緊張就忘記了,回去理清楚,明日點卯時再來回我。”

三個管事忙磕頭謝恩,睡蓮說道:“論理,你們都是辦事的老人了,自家差事的脈絡必須要理清楚,剛才的問話隻是最粗略、最基本的人和月錢。”

“這以後呢,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問,比如賬房裡頭每天每月出入的銀錢是多少?內外廚房的開支;針線班子領用的布匹等等,送禮的要清楚過往的舊例。到時候彆跟我說要回去查查賬簿、忘了等等推辭。”

“因為這都是你們身為管事必須了解清楚的事情,普通仆役隻需要守規矩,埋頭乾活即可,不用操心這些。所以,你們若要保住管事的地位和尊榮,就亮出本事把這個位置坐穩了,伯府必不會虧待你們。”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管家也是如此,挑選合適的管事慢慢調/教,把這種雷厲風行、責任到人的辦事風格至上而下的推廣下去,這是辦事機構能夠正常運轉的前提,否則睡蓮就要糾結於無數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得半刻閒暇了——她的職責範圍又不僅限於理家,還有許多事情等著辦呐。

有了這個開頭,睡蓮今天上午理事就順暢起來,不敢輕視敷衍這位主母,即便是有想試探深淺的,此刻也不敢當出頭鳥撞在槍口上被打下來。

就這樣過了一個時辰,管事們回了事慢慢退下,睡蓮鬆了口氣,喝了半盞新泡的紅茶,用了幾塊點心,然後吩咐添衣道:“準備車馬和補品,我要去瞧筱嬤嬤。”

在睡蓮沒有嫁來之前,筱嬤嬤在寧園擔當著“主母”的角色,前些日子忙著張羅婚事,筱嬤嬤年紀大了,累病在床,所以許三郎請了侯府二房最信得過的許五爺和五夫人嶽氏來寧園幫忙。

筱嬤嬤和其先夫都是永定侯府家將後代,其實所謂家將,並不是朝廷認可的將領,沒有俸祿,而是曆代侯爺上沙場時帶的親隨家奴,家奴受過武術和軍事訓練,負責保衛侯爺安全,倘若戰死沙場,侯府也會善待其妻小,所以這群家將勇猛頑強,而且忠心耿耿,拚死保護曆代永定侯(其實紅樓夢裡頭的焦大就是家將)。

也正因為如此,跟著侯爺上過戰場的家將在勳貴世家是極其有臉麵的,就是次一點的小主子都對其恭恭敬敬,家將的待遇也比一般家奴優厚,否則家將們鬨將起來,一句“到祠堂哭老侯爺去”,就會將主子們置於“忘本”不孝之地。

筱嬤嬤和先夫的父親都跟隨過第二代永定侯(即許三郎的祖父)上過沙場,兩個大活人扛著長槍去的,回來時馬革裹屍還。

筱嬤嬤的先夫則是為老侯爺擋了致命一箭而亡,那時她拖著一個年幼的長子,肚子還懷著七個月大的幼子,孤兒寡婦的好不淒涼。

那時候永定侯第三任夫人很同情孤兒寡婦,將筱嬤嬤安排在院子裡當差,主仆情義比侯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房還要深,筱嬤嬤後來成為侯夫人院子的大管事,她心細、個性強、人緣又好,還能為主子豁出去,在侯府很有威信,連後來的永定侯和侯夫人都不敢動她。

也正因為有筱嬤嬤的幫忙,老侯爺死後,永定侯太夫人才能在靈堂上演了“昏倒”這出戲,安然生下遺腹子許三郎。

許三郎七歲時,太夫人去世,筱嬤嬤扮演了半個母親的角色,硬是扛過了永定侯府的明刀暗箭,將許三郎撫養成人。

許三郎是個知恩圖報的,有了出息後,就將筱嬤嬤全家都脫了奴籍,筱嬤嬤的兩個兒子積攢軍功,吃俸祿,堂堂正正做將領。

這兩個兒子都是打小跟隨許三郎,既是伴讀,也是武場的陪練,如今是長子是京衛指揮司的千戶,幼子是許三郎兩百護衛親兵的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