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除夕夜伯府開夜宴,瑞雪臘梅相依守歲(1 / 2)

十八釵 暮蘭舟 9190 字 3個月前

添衣一行人終於在下午到了寧園,女孩家身子骨弱,雪地驚魂後忙請了大夫來瞧,好在沒有傷筋動骨,都是皮外傷。

很快就是除夕,睡蓮和許三郎自是要去永定伯府祭祖吃年夜飯。

對著這些比仇人還苦大仇深的親人,許三郎一直保持著麵癱狀態,大哥永定伯到底有些修為,笑容和煦,不停的和“三弟”找話題,從西南戰事到孩子們的教育問題,整整一下午都不帶重複的。

五老太爺還是以嫡親叔叔自居,板著臉教訓許三郎,“承曜啊,你如今扶搖直上,已經得了侯爵,千萬記得勿驕勿躁,不要忘本!你是我們許家的子孫,從西南得勝回來不首先去祠堂拜祭先人、感謝祖宗保佑,反而跑到彆家給不相乾的人磕頭是何道理?彆以為你是侯爺我就不敢說你!我是你親叔父,我們許家從來就沒出過這種對祖宗不敬的逆子!”

許三郎是在臘月十日回京,他進宮將北越國俘虜和戰利品交給聖上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永定伯府祭祖,而是跑到英國公府給英國公太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感謝她在睡蓮母子陷入困境時伸出援手,然後才去了自己祠堂燒香祭拜先人。

許三郎麵癱臉懶都懶得屈尊看五老太爺一眼,慢悠悠說道:“逆子?祖宗拚死拚活掙來的爵位又不是我弄的降了等,百年的永定侯府變成永定伯府,五叔找準了正主再罵。”

五老太太一噎,永定伯修為再高此時也黑了臉,伯府團圓飯是分了男女席麵,中間隔著幾扇富貴牡丹屏風,許三郎的話語飄到女席這邊,除了睡蓮,大房臉上都不好看,尤其是永定伯夫人。

五老太爺猛拍席麵,蹭地站起,右手指著許三郎,胸膛氣得如波浪般此起彼伏,“你——你這個逆子,敢頂撞長輩?!我今日就要替九泉之下的大哥教訓你這個不孝子!”

許三郎提起麵前的青白釉刻花酒壺,給自己斟酒,然後“無意”中將酒壺的壺嘴指向麵色青白的大哥永定伯,說道:“五叔,您找準了正主再罵不遲。”

“你——!”

“五哥,今日是除夕,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可不能鬨成這樣。”七老太爺一把拉住五老太爺的胳膊,將他按回座位上,對許三郎說道:“你五叔酒喝多了,就喜歡胡言亂語的,你彆往心裡去,你得勝回來,又封了侯爵,其實你五叔還有我們都是很高興的。”

永定伯借著梯子下台,強笑道:“就是就是,許家這些個承字輩數你最有出息,你五叔是擔心你年輕氣盛,不夠穩重,被人算計了去。”

許三郎對著兩個叔父還有永定伯抱了抱拳,意味深長的笑道:“多謝五叔還有大哥的提點,兩位對三郎恩重如山,三郎謹記於心,一刻都不敢忘的。”

永定伯訕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謝,來來來,我們滿飲此杯,慶賀三郎勝利凱旋。”

當家人餘威尚存,男席和女席都舉起酒杯一口乾了。

五房九夫人田氏(注:就是洞房夜喂睡蓮吃生餃子、次日認親戚打罵孩子借以罵睡蓮,並且和公爹有奸/情、最能生育,孩子既是兒子又是小叔的那位)見公爹兼情人損了麵子,心下頓時怒意橫生!

見睡蓮杯中淡淡的茶色,田氏提著酒壺站起來要給睡蓮倒酒,“天氣冷,三嫂喝點酒暖暖身子。”

睡蓮將手掌虛蓋在杯上,“我自有伺候的丫鬟,那裡敢勞煩九悌婦親自斟酒。”

田氏俯下/身誇張的聞了聞味道,半認真半玩笑道:“三嫂耍滑頭呢,您這杯子裡是明明是茶葉的味道,喝多少都不做數的,今日是除夕,連幾個未出閣的小姐都是喝酒的,三嫂如何喝不得?來人啦,取一個大海碗來,我親自斟滿了,定要勸三嫂喝下一碗。”

“你這潑猴,在五指山下壓了五百年還不長點記性,這會子又來淘氣。”二房的五夫人嶽氏起來搶過酒壺,笑道:“這酒是發散之物,三嫂生產還不到半年,不能沾酒的。”

田氏見酒壺被搶,又被嶽氏說透了,心裡尤自不甘,裝傻充愣道:“喲,瞧我這記性,居然忘了飲食的忌諱,三嫂早產傷了元氣,身子不好,能來伯府吃頓年夜飯已經不容易了,那裡能飲酒呢。”

大過年了,都討個吉利,睡蓮卻被人說成是病秧子,還真是晦氣。

五老太太一心想扳回一局,乘機窮追猛打,佯裝關心道:“三郎媳婦身子還沒好呐?哎喲,這可不行,隻有子龍一個兒子是不成的,少不得我這個做長輩的多操點心,張羅幾個好生養的丫鬟送到寧園。三郎媳婦,這可由不得你不同意,事關子嗣大事,我們許家規矩嚴,善妒是要出婦

的。”

睡蓮淡笑道:“五嬸娘的厚愛,侄兒媳婦心領了。隻是侄兒媳婦覺得,您要送人,還是先顧著桌上的嫂子和幾個悌婦吧,要不就要怨您做嬸娘的偏心,隻顧著疼我一個了。”

席麵上許二夫人王素兒隻有兩個閨女,還沒有生兒子,二房的七夫人和八夫人嫁進來剛剛一兩年,還沒有生育過,這三人膽戰心驚的看著五老太太,就怕她大展長輩慈愛本色,往她們房裡塞人。

這時席麵上唯一和五老太太同一輩分的二老太太不滿了,她十分不齒五老太太塞人的老把戲,暗想我這個正經婆婆都沒塞往兒媳婦房裡塞人,你一個隔房的嬸娘瞎忙活什麼?!

二老太太說道:“五悌婦啊,咱們都老了,安享晚年就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管不了那麼多。我瞧著三郎媳婦氣色很好,她年輕,將養將養身子就好了,如今三郎家大業大,還是要多生幾個嫡子才是,再說了,寧園已經有兩個妾室,三郎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候,房裡人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

言下之意,就是說五老太太存心添亂了。在座的夫人小姐們心下都是一驚:二老太太從未在五老太太麵前硬氣過,這次居然擺嫂子的款教訓起悌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睡蓮對二老太太感激一瞥,許三郎曾經告訴她,二老太太是庶子媳婦,娘家不顯,又青春喪偶,拖著四個年幼的孩子過活,隻能依附侯府生活,雖然看不慣永定伯夫婦用捧殺的方式養他,但是為了養活四個孩子,她也隻能睜一眼閉一眼,不敢怒,更不敢言。

有時候二老太太就要長子許五郎拉著許三郎自己院子裡偷偷教訓他,教他分辨是非善惡,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有時候也幫著抵抗暗箭,所以許三郎能夠活到成年,不至於成真正的紈絝,二老太太起了很大作用。

許三郎心裡很敬重這位長輩,今年暗中送了二老太太居賢坊一座五進的大宅子,預備將來分家時二房搬出去住。

二老太太有了房子,兒子又有前程,靠著順平侯這顆大樹,她不用繼續忍讓,所以直言掃了五老太太的麵子。

猝不及防受到重擊,五老太太一時語塞。

永定伯夫人心裡有數:二老太太已經改換門庭投靠順平侯府了,過完年就趕緊分家吧,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年夜飯就這樣如瀕死的病人般斷斷續續的進行著,大家庭最後一次團聚最後不歡而散。

吃完年夜飯就是守歲等過年,睡蓮和許三郎不想在伯府守歲,尤其是小子龍還在寧園,兩人放心不下,匆匆告辭坐上馬車往積水潭而去。

寧園,歸田居。

睡蓮和許三郎相擁坐在臨窗大炕上守歲,小子龍在大紅鯉魚跳龍門錦被裡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五叔和五嬸怎麼總是死性不改盯著我們不放?他們就那麼甘心給大哥大嫂當槍使麼?”睡蓮忍不住問道,“論理,我們寧園和五房沒有多少利益衝突,怎麼每次都是五房打頭陣?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若說以前是為了討好當家的大哥大嫂,可現在明明大哥勢敗了,自身都難保,分家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他們為何還死死咬住我們不放?當真不給自己和子孫留任何餘地麼?”

而且五老太爺夫婦,貌似也不是什麼有節操氣節的人啊。

許三郎眼裡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戾氣,不過他依舊笑道:“五房踩我踩習慣了,知道我饒不了他們,乾脆豁出去。也狗改不了吃那啥,不撞南牆不回頭,總之就是欠收拾了唄,你就瞧著吧,一開春,他兒子的差事準要丟,不僅如此,還要要被同僚彈劾呢,夠五房喝一壺的。”

“大過年的,你又琢磨著使壞了。”睡蓮笑道。

許三郎輕咬著妻子的耳朵:“怎麼了?你嫌棄為夫太壞了?今晚我還要更壞呢。”

睡蓮捂嘴笑道,“對這些存心找茬的,你要更壞才行啊!”

許三郎搖搖歎道:“若說起壞來,誰敢和娘子您比?應轅在八大胡同被激憤的自報家門,這事我做的肯定沒有你周密……”

看著妻子笑靨如花,躺在自己懷裡打瞌睡,許三郎聽著窗外北風,想起深藏在記憶裡的往事:

是啊,為什麼五房要盯著自己不放呢,小時候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他們以為自己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懂吧。

記得那是個夏夜,他是三歲還是四歲呢?一覺醒來,發覺母親不在身邊,便光著小腳跑出去院門尋找。

他找到竹林處,聽見裡麵有人壓低聲音說話,他聽出是母親,悄悄走近過去。

母親說:“……五小叔莫要再塞這些淫詩豔曲給我了,我心裡隻有老侯爺一人,也隻想守著承曜過清淨日子。”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大嫂莫要害羞嘛,人一生短短幾十年,最重要的就是快活二字,什麼忠貞羞恥,都是用來束縛那些蠢夫愚婦的。”

母親說:“我隻願做愚婦,五小叔自去尋彆人去。”

“哎,彆走啊!”那個男人拉過母親的手。

啪!母親反手給了那男人一耳光,厲聲道:“請五小叔自重!我是你大嫂,並非隨意輕賤之人!”

“我喜歡的就是大嫂。”那個男人冷笑道:“大嫂聲音再大些,把人都叫過來,親眼看著我和大嫂做一對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