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王瑜祿的哀嚎剛冒出來不到半秒,就被掐斷了。
在無道天尊麵前，連慘叫都是一種放肆。
宋無道皺了下眉，抬手攏住妹妹的肩,關懷地問：“嚇到了嗎？”
皮質手套按在裸肩上涼涼的,渺渺下意識地顫了一下。
她在害怕他。
這點細節落在宋無道眼中,心臟要被紮穿似的抽疼。
然而下一秒，渺渺卻搖了搖頭，往他身邊靠之餘，臉上還揚起得意的笑臉：“怎麼會，大哥不就是想讓他跪著好好說話嗎？做得對極了。”
雖然渺渺極力裝作被嬌慣得目中無人，不在乎彆人因為她而受傷的霸道模樣,可微微發顫的聲音卻出賣了她的懼意。
宋無道淺淺地嗯一聲。
他知道她有被嚇到,隻是為了不落他麵子在故意逞強，心中當即翻起大片悔意——宋無道沒覺得自己有做錯，要怪就怪這姓王的不經揍,膝蓋碎掉這種小事值得叫這麼大聲嗎？把他妹妹嚇著了。
王瑜祿冤極了。
他出身優越，測出天資中上後就被天材地寶一路順風順水地走過來,曆練的時候也帶了很多護身法寶，受過最大的傷是骨折,咬牙隱忍保持清冷形象吃掉鎮痛丹藥，休養一天就沒事，下地後有感而發書寫了和“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同款感歎。
骨折跟膝蓋碎掉,是一個等級的嗎！？
毫無預警的,劇痛就從雙膝傳來，整個人支撐不住的往前倒去，又被靈力粗暴地托住上身,接著慘叫的權力也被奪走……
碎掉的骨頭其實能重新長出來。
可是這一刻，王瑜祿想不到那麼多。
除了疼痛外，他就下意識地想——完了，他要殘廢了。
他被無形的力量迫著抬起頭來，讓所有來賓，包括他的師尊，認識他的長輩，還有他雖然心儀，但其實不大看得起的師姐，這一刻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滿是淚水，疼得扭曲猙獰，仙氣不再的臉龐。
這碎掉的不僅是膝蓋，還是王瑜祿的尊嚴。
即使沒有無道天尊的威脅，以後他也無顏再出現在師姐麵前了。
全場鴉雀無聲。
在這之前，王家在修真界是頗有地位的大族，王瑜祿在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麵前，也會被熟絡地叫上一聲世侄，以往他犯了什麼錯，這些叔伯會幫他打圓場，師姐會歎著氣給他收拾爛攤子，師尊也會容忍地說一句他年輕氣盛——
可是此時此刻，沒人敢替他說一句話。
寒心、恐懼和屈辱交織在一起。
不就是無道天尊的妹妹……
要不是天尊……！
“你不服嗎？”
宋無道掃過來淡淡的一眼，眼裡沒有情緒，隻是問句。
他現在的耐心全是因為妹妹在場。
妹妹還小，殺魚殺雞都得避著她，何況是殺一個大活人。
王瑜祿覺得自己好倒黴，可要換了宋無道任何一個下屬來，都會覺得王公子今日幸運極了——惹到宋尊者的時候，他妹妹恰巧在場，那必然能保住小命，受的皮肉之苦也不會太重。
真是祖墳冒青煙的福氣啊！
“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服嗎？”
宋無道又問了一遍。
旁人替王公子著急。
都什麼時候了，尊嚴放一邊，識時務者為俊傑啊！隻要能活下來，其餘都不重要了。
王瑜祿嘴唇發白，張了張嘴卻一個音節都沒發出來。渺渺拽了拽大哥衣袖，小聲提醒：“哥，你是不是把他聲音弄沒了？”
大哥恍然，摸了摸妹妹頭頂：
“還得是你提醒我。”
語氣既寵溺又溫柔。
在這之前，從來沒人見識過無道天尊這副麵孔。
宋無道隨手解除掉了聲音禁製：“說話。”
找回了自己聲音的王瑜祿這才顫著聲音道：“……晚輩沒有不服，謝天尊教晦。”
打你，是教育你。
王瑜祿恨極，可這聲謝，還是得說。
宋無道嗯的應聲。
彆人知道王公子這條命是保下來了，不禁鬆了口氣，轉而觀望無道天尊的動向，不知他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即使是今日生辰宴的主角陳長老，也不敢做這出頭鳥去問他。
無道天尊再次低頭，耐心地問他妹妹：“想做什麼？”
大夥看天尊臉色行事。
而天尊他聽妹妹的。
於是眾人又把暗中觀察的對象放在了渺渺身上，隻見這位煞星小公主愣了一瞬，沉吟了起來——
這裡跟衛渺盟不一樣，周圍的賓客對她畢恭畢敬，卻不是出自喜愛而是恐懼，渺渺沒興趣當大魔頭，走到哪被怕到哪還怪掃興的，今日來這一趟，也不過是給青蓮姐姐出氣，外加讓彆人知道，這是她宋渺渺的女人，男的有多遠爬多遠！
除非青蓮姐姐遇到心儀良配，那她也會很“大度”地祝福她的。
於是渺渺又很套娃地問青蓮仙子：“心肝，你要留下來嗎？你師尊看你受委屈，好像也不替你出頭呢！”
師尊怎麼做，弟子豈能質疑。
強者例外。
陳長老立馬冒出一背冷汗，周圍有地位的修者看到這一幕，知道青蓮仙子在渺渺眼中不是一個玩過即棄的玩物，而是尊重她意願的“心肝”，對她的估量又高了一層。陳長老見狀立馬認錯：“是我剛才沒注意到，欠考慮了，青蓮這孩子向來好性子，受委屈了也一個人悶著，我以後定會加倍的補償回來。”
聞言，青蓮仙子垂眸，下意識握緊了渺渺溫暖柔軟的小手。
她說過好多遍了。
隻是師尊不約束師弟，還勸她忍耐，要重視同門情誼，她才漸漸地不愛說了。
渺渺心細，注意到了自己被握得緊緊的手。
她一秒懂了，立馬架起暴嬌小公主的人設，冷哼一聲：“原來是陳長老貴人事忙，無意間放任青蓮被師弟騷擾了。我倒是想代陳長老管教一下不成器的弟子，可是我也忙呀！”
在場所有人，包括陳長老，都以為她又要對王瑜祿下手了。
然而渺渺沒有。
她很清楚，放任男徒弟糾纏女徒弟的陳長老也不無辜。
渺渺轉身，看向她的大靠山：“弟子還須師父親自管教，陳長老無家累，要不就忙宗門事宜，要不就忙於修煉，我得幫陳長老從繁忙雜務中解救出來才對……”
她玩了玩頭發，小圓臉上寫滿嬌蠻任性：“大哥，你說是滅了修意門好，還是廢了他的靈根呢？”
語畢，渺渺給大哥打了兩眼色。
她超凶，她裝的，該點到即止。
大哥也回以他懂了的眼色。
渺渺欣慰，這就是心有靈犀的兄妹叭。
很快地，自覺懂了她暗示的大哥就說：“全都要吧，不廢事的。”
？
渺渺愣住。
大哥你不講武德啊！
看大哥躍躍欲試的神色，甚至很想當場快進到滅門。
她連忙暗中拽了大哥兩下，讓他收一收，旁邊的陳長老嚇得麵無血色。渺渺總不能現在出來說“我開玩笑的，不會有人當真了吧不會吧不會吧”，那太腦癱了，幸好她急中生智，給青蓮仙子打了兩眼色。
青蓮仙子比大哥爭氣，她懂了。
她揚聲：“渺渺，這事終究與師尊關係不大，看在他是我師尊的份上，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這才對嘛，得有人出來唱白臉。
渺渺狐疑地瞥陳長老一眼，像是考慮了片刻，才收回視線，拍掌笑說：“既然小心肝求情，那就暫且放他一馬！希望這回陳長老能撥出時間來，好好管教一下男弟子了！”
在渺渺看來，動輒打殺是不必的。
這是個講究尊師重道的年代，哪怕師父萬般不對，要是害死了師父，青蓮仙子也要被背後說閒話。渺渺是外人，是無道天尊的妹妹，她可以當眾給陳長老沒臉，羞辱他，讓他以後謹慎做人，嚇破他的膽後讓青蓮仙子求情，沒人能再說她的不是。
渺渺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讚。
情商這一塊拿捏住了。
得到陳長老肯定的答複後，渺渺一臉得意地挽住青蓮仙子的手臂，陪她在生辰宴裡呆了一會才走。
眾人怕無道天尊不高興，不約而同地儘量將氣氛炒熱至正常宴會的水平。
也有跟王瑜祿沒交情的，趁這機會去跟天尊搭話，奉承他。
雙膝儘碎的王瑜祿在地上癱了一會，沒人敢當著無道天尊的麵去扶他起來，甚至同門師兄弟也裝作視而不見，他保持著這極其難看狼狽的姿態在地上躺了許久，才咬著牙用手臂拖著整個身子往前爬，爬到角落去龜縮著，恢複了一點力氣後才傳信往家裡。
然而，王家並沒想象中的震怒為嫡係子孫出頭。
後來，王家族長怒斥了王瑜祿一頓，親自去衛渺盟大本營登門道歉。
雖然連門也進不去，但姿態做到位了。
衛渺盟的眾人得知這事的時候，隻知道無道天尊又閉關了，連帶著公主也找不著人。他們一雙雙眼睛緊盯著王家和陳長老，不為彆的，就為一個希望，要是他倆不服氣還在搞事的話，說不定天尊又出現了呢？哎。
可惜他們的希望注定落空了。
王家對無道天尊，那是服氣服得五體投地，不敢有半點異議。
王瑜祿的膝蓋在修真界找個醫修是完全能無痛重新長出來的，可是他的膝蓋是無道天尊親手碎的，這個消息在三天內就傳遍了修真界的每個角落疙瘩，竟是連一個敢給他治病的醫修也找不著。
最後是他娘親哭著翻出了能長出骨肉的上品丹藥。
丹藥是上品，可終歸不是醫修，光靠丹藥讓骨頭重新長出來的過程漫長又痛苦，折磨了王瑜祿足足一個整月，在床榻上起不來，日日夜夜的懊恨，懊惱自己識人不清，恨師姐無情，愣是沒一天反省過自己。
不過，渺渺和青蓮也不在乎他反不反省了。
青蓮知道渺渺作為宋尊者的妹妹，什麼寶貝對她來說都很尋常，便不去想送貴的了，她以法術和巧手給渺渺量身訂製了一條裙子，和她穿甜甜的“道侶裝”，一起留下珍貴合影。
臨走前，青蓮仙子牽住渺渺的雙手，有感：“如果你真是我的道侶就好了。”
不知怎地，她對情愛之事天生比他人淡漠。
也許日後可以想想修無情道。
“我就是你的道侶呀，”
打完壞人的臉，渺渺又變回乖順好捏的模樣，和仙子姐姐拉拉手：“我走啦，要記得我喜歡你。”
“好。”
“來最後一次貼貼！”
青蓮仙子低下頭，與她臉頰相貼。
她有預感，會把這軟乎乎的觸感記好久，好久。
……
【檢測到宿主完成支線任務】
【完成度：100%】
【評價：優】
【評價標準：青蓮仙子的感激】
係統獎勵她兩次抽獎機會，又給她延長壽命，其他任務就不著急了。
不然渺渺一想到自己成年就會去世的倒黴蛋宿命，睡覺也睡不安心。
後半夜大哥要去星際位麵，渺渺就沒獨自在修真界玩太久，早早回家上床睡覺。大哥替她蓋好被子，掖了掖被角，低眸看見妹妹雙眼亮瑩瑩地看住自己，不禁失笑：“還不睡，明天上課要沒精神了。”
“我不用睡覺啦，”渺渺小聲說：“大哥續攤不帶我！”
“乖，那邊不太平，等我安排好一切就讓你去玩。”
“喔……”
聽大哥這麼說，渺渺也不舍得任性給他添亂。
如果她擁有戰鬥係統，她肯定會選擇跟大哥並肩作戰，可惜她擁有的係統啥也不是。
係統：【？】
一個巨大的金色虛擬問號出現在渺渺麵前。
渺渺假裝沒看見。
她把被子再往上拉一點，遮住滿臉的不情願，乖乖地說：“那好吧，大哥要注意安全，不行就回來，保命最重要，我沒有大哥不行的。”她甚至不敢表現得太懂事，怕無牽無掛的大哥乾得更出格。
即使知道他是起點文主角，有不死金牌，那又如何呢。
她還是會擔心哥哥。
“好，大哥答應你。”
宋無道摸了摸她的額頭，另一隻手把床頭燈關掉，讓臥室回歸黑暗。
《萬界之王》的主角不僅不怕死，還很厭世。
這黑暗係主角升級的目標居然是為了保護家人，這個反差反而成了的人設亮點，增加了讀者留存率。
渺渺聽到大哥離開的聲音後，才把被子稍微拉下來一點。
張眸望去，房間裡果然隻剩她一個人了。
“唉……”
生活不易，渺渺歎氣。
聽大哥說那邊不太平，渺渺立馬腦補出一副戰火連天的場景，大哥在險象環生中掙紮求存，連戰損畫麵都出來了，緊張得心臟一揪一揪的……不行了，乾躺著根本睡不著啊！
渺渺：【係統係統，加大力度幫我搜索一下】
係統：【你擁有的係統啥也不是。】
渺渺：【不要這麼記仇嘛！】
渺渺：【這樣吧，我給你賣個萌，你就原諒我叭。】
係統問她能怎麼賣萌。
渺渺苦苦思索片刻，掀開被子，雙手置於前方，在床上打了個前滾翻，滾完後頭是倒著的，一時沒撅回來，放棄了，眼睛巴巴地往上望：【你看我萌嗎？】
係統：【正在搜索《萬界之王》原文……】
渺渺眉開眼笑，終於成功調整成正常姿勢，躺回被窩等看劇情：【我擁有的係統是全世界最好的係統！】
係統：【我是怕宿主再賣倆萌會腦溢血。】
沒一會，真讓係統檢測出來一段《萬界之王》的原文劇情。
時間線正好是今夜。
……
同一時間，宋無道跨過位麵之門後，映入眼簾的是冷色調的艦長艙，窗外是色調永恒不變的太空，如果他願意，也能夠模擬出百分百逼真的一切景象。
隻是衛渺號艦長對此並不在意。
外頭的景色該是什麼樣就什麼樣。